我焦急之下,方欲上前,群魔乱舞的双手却冷不防被身旁从头到尾旁观的宋睿辰捉住,我怒目而视,却不想他无奈地一点下巴,淡淡道。
“你手里的刀,吓到她了,笨蛋。”
第六十四章 风起微澜
我面色陡然发烫, 耳朵根都透出灼热之色。在两道视线的滚滚洪流汇合处,我干笑一声,虽颜面扫地, 却还是竭力挽尊。我挑眉轻笑,状若措置裕如地放下刀, 无辜道。
“啊, 我这不是怕。夜黑风高, 刺客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嘛。”
身侧的宋睿辰再也看不下去我的越描越黑, 疾步越过, 一把捂住了我的力挽狂澜,挤出一丝善意的微笑, 温和道。
“这位姑娘, 抱歉。我这位大人侠义肝胆,见你梨花带雨, 以为是受了委屈。故脑子一热,贸贸然就将你劫走。别看她嘴笨得紧,其实心好得很。在下在这替她, 赔个不是。如她会错了意,还望姑娘别往心里去。”
潺潺如溪水,霎时化解了剑拔弩张却不尴不尬的微妙氛围,那俊眼修眉的姑娘知晓了乌龙的来龙去脉,得知我们并不是狂徒, 也无恶意,稍稍放松下来。她眨巴眨巴迷蒙初霁的剪水秋眸, 弱弱出声。
“敢问二位大人, 为何将我掳到此处?”
显而易见,她还是存了戒心的。我放柔语气, 摆出平易近人的面容,久违的和风细雨。
“姑娘,是这样,我方才在这院中练刀。在下耳力尚可,隐隐绰绰听闻姑娘的哭声,于是跃上墙头一探究竟。我得知姑娘是不愿委身不爱之人,心生同病相怜之意,故莽撞了。”
我柔声轻语的模样一改平日的狠戾与刺头,让一旁连连点头的宋睿辰一时间恍然。那姑娘闻此言,似乎触及了伤心之处,泪水涟涟,楚楚可怜道。
“不瞒大人,奴家乃是高门大户的出身,可惜这小小祀州,并不安宁。将奴家的父亲也裹挟了去,身不由己。”
我眉间掠过一丝波澜,静默片刻,不动声色道。
“冒昧一问,还望姑娘不介意,令尊是?”
那姑娘勉强收住滂沱的悲恸,堪堪道。
“不怕大人笑话,奴家是祀州府知府萧庭之之女,萧遥。大人可唤我小字,英宁。”
我震惊之余,忙忙摆手,少见的露怯道。
“使不得,这未出阁女子的小字,岂又是我们这些外人可以挂在嘴边的?”
萧遥却付诸自嘲一笑,面色戚戚然。
“大人,奴家如此不知礼数,还怕这条条框框的规矩不成?奴家身于此处并无返还之意,您还不明白奴家的决意吗?况且大人也是女儿身,缘分使然,一见如故,奴家信过大人。奴家,愿意赌一把。”
我错愕地上前,紧紧握住她柔弱无骨的葇荑,一瞬不瞬地端详她泛红的面庞,急促道。
“英宁,你是认真的?”
她难堪却毅然决然地抿嘴,重重点头。
“奴家去意已决,让大人见笑了。”
我敛起衣袍,面色凝重。
“不过你平白无故人间蒸发,令尊怕是要一夜白头。”
她死死捏住衣角,惨白的脸颊上滑过一道踌躇,半晌嗫嚅道。
“大人,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奴家愿赴汤蹈火,打破陈规。”
我眉毛一抬,不可思议道。
“英宁,你此话是何意?我见你陷入囹圄,却不泯父女之情。这其中,难不成,另有隐情?”
循循善诱,步步引导,萧遥松口。她深深叹息,愁绪上了眉梢,却双目坚毅,娓娓道。
“事已至此,那奴家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还望奴家说完始末,大人不要使奴家打道回府。”
我目色如渊,炯炯注视她不卑不亢的面容,恍觉我们,不过是同病相怜之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可是,我决不能见死不救,强者自渡,我却渡人。我声线染上松快的气息,宋睿辰肉眼可见地蹙眉,扯过我的手,定定道。
“钟离你别冲动,这可是萧庭之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其中原委,岂是三言两语就可信以为真的?你贸然插足,小心引火上身。”
我微微一笑,思量之下,还是抽回手腕。手腕处泛起触目惊心的红,我却目不改色,语气如释重负。
“睿辰,你知道,我不可能不救。宁错一千,不放一百。宁教天下苦楚之人负我,我不负心向希冀之人。我猜你亦然口是心非,已然动摇,再难袖手旁观。”
宋睿辰败下阵来,颓然让步。
“钟离,诚不我欺。”
我微微笑着,转头手抚上萧遥的温凉手背。
“不怕,你就在此处安歇,我们会想出法子的。”
她满眼感激地望着我,将我深深印刻进双瞳剪水,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