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贺九安递上一方锦帕。
“公主且擦一擦,夜晚风大,若是泪痕干在脸上,岂不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她凝着那方帕子,抬眸感激一笑,自他掌中拿起。
“多谢。”
季珣的目光在三人间流连,总觉得自己像个融不进的外人。
叶贵妃留意到他始终一言未发,转身道:“多谢殿下今日犯险相救阿盈。”
“叶娘娘不必多礼,自家妹妹,应当的。”
“都别在这儿站着了,本宫瞧着你也淋了不少雨,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叶贵妃揽着她,往候在下面的一队羽林营处走。
“母妃,您是如何跟来的?”
持盈看着她的满头华贵朱翠与流光溢彩的宫装,居然为她沾染了些泥泞雨珠。
“自然是骑马。”叶贵妃骄傲一笑,“将门的女儿,怎能不会策马?本宫听闻你今日亦得了不少猎物,可为何会跑到这样偏僻的林子?”
她垂下眸子:“若女儿说是被旁人陷害,母妃怎么想?”
叶贵妃有些诧异:“谁?竟如此大胆?”
她笑得浅淡:“女儿也不知道,不过,回去便知了。”
这边,季珣与贺九安一同上马。
“殿下的伤如何了?”贺九安问。
季珣淡淡瞥他一眼:“孤没受伤。”
他在马上欠身一笑:“殿下哄一哄公主也罢,也拿来骗臣,是当臣听不出你气息紊乱吗?容臣一猜,是那条被斩成两半的巨蟒所致?”
“嗯,不妨事。”
“臣已命他们将那条蟒抬回去了。如此巨兽,今日狩猎魁首非殿下莫属。想来公主那会儿应是怕极了吧,还好你去得及时。”
季珣回顾一番他寻到持盈时的场景。
“不,她并没有很怕。她没有惊慌,也没有逃跑。”
她立在原处,应对得很好,丝毫没给他添乱。
想到这儿,他抵着拳头,轻咳两声,道:“九安,今日之事并非意外。”
贺九安猛地侧首:“殿下说,是有人故意为之?”
“孤会命宋池去查一查猎场。还记得那日你在昆明池旁同孤说得话吗?”他从容道,“你说,纵使她并非真心心悦于你,日久天长,你二人总会有真心相对的时候。可若是你至亲之人伤她?你会如何自处?”
“殿下此言,指今日之事,是贺家之人所为?”
“只是孤的猜测,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
一行人回大营时已是深夜,可主帐内仍是灯火通明,来往宫人战战兢兢,无一人敢言语。
“陛下这是动了好大的怒。”叶贵妃小声嘱咐她,“你进去时小心说话。”
“是。”持盈乖顺应下。
可她心中明镜似的,陛下不是在意她的死活,而是在意她以“公主”之名,在猎场出了事。
若是她自己不慎,便是他教女无方,失了他的面子;若是旁人陷害,便是不将皇权放在眼里。
无论哪一种,都值得他勃然怒一场。
她暗暗握了握袖中的银针,随叶贵妃入了帐。
“陛下万安。”
她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
叶贵妃巧笑倩兮地迎上去:“陛下,臣妾把阿盈寻回来了,她与臣妾可吃了好大的苦头,你瞧,你赏臣妾的衣裳都弄脏了!定要严惩害阿盈的人才是!”
叶贵妃的热闹缓和了帐中的肃杀之气,宸帝缓了缓脸色,问道:“你说什么?你说是有人害她?”
“正是呢!”叶贵妃甩了甩手帕,对持盈道,“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把前因后果同陛下讲来?陛下英明神武,定会为你做主!”
持盈抬眼,这才发现季思虞与贺袅袅皆跪在帐中。
“回陛下,儿臣在猎场射鹿时,因全神贯注,又背对着诸位小姐,并看不真切,只得把自己知道之事如实相告。”
说着,她奉上那枚银针。
“今日的马儿都是驯马场调教多时的良驹,两箭相撞,并不足以惊着它。乃是因有人趁乱,将这枚银针打入了马尾一侧,致使它疼痛难忍,才狂奔出去。”
宸帝眯了眯眼睛:“拿上来,朕瞧瞧。”
一旁公公忙接过她手中的银针。
贺袅袅与季思虞好奇望来,持盈默默观察着两人。
季思虞漫不经心,不屑一顾,可贺袅袅只瞧了一眼,双唇却颤了颤。
难道是她?
听皇兄那时言,她明明是阻了这一箭之人啊!
案后,宸帝见了这银针,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沉了下去。
谁知下一瞬,贺袅袅忽地叩首认罪:“陛下,是臣女所为。”
季思虞闻言,诧异地望她。
“贺袅袅,你没病吧?”
莫说季思虞,在场之人谁人不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