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这一提醒, 衙役才想起牢房未锁, 将他一把推了进去, 随手锁了牢门, 而后扬长而去。
他本以为自己挨了那二十棍便能离开,谁曾想反被困在了牢里, 只得凝着眉坐回干草上闭目养神, 却听身旁有人唤他。
“小兄弟!小兄弟!”
他一回头,却见是一旁牢狱的囚犯, 那人发丝凌乱, 污糟糟地覆在面上。
囚犯见他有了反应, 当即示好:“小兄弟,我瞧你这周身气度,倒不似凡俗之人, 怎地沦落至此?”
他垂下眼睫, 淡淡道:“哦, 我惹了不该惹的人。”
“榆安镇中不该惹的人……”他双手扒着栏杆,眼神一亮, “难不成是无面罗刹?”
季珣点了点头。
“啧啧……你竟连她都敢惹。”
见这人主动提起持盈,他顿时起了好奇心,问道:“我是外乡人,不大清楚你们这儿的事情,敢问这位大哥,为何不敢惹你口中这位无面罗刹?”
“她啊,如今可是尚记的二当家,然这尚记的来历,不知你是否知晓?”
尚记的来历……他只知尚氏一族世代行商,祖上似乎与北燕皇室略有牵扯。
“尚氏一族如今夹在两国之间,如此壮大,其实有他母亲的一半功劳,也就是那时的北燕公主。公主与其亲弟争夺皇位,败走荣城,被当时行商的尚公子所救,后来二人成婚,公主虽隐姓埋名,却凭借着从前的人脉,让本是宸国人的尚公子在北燕有了一席之地,故才有今日。”
竟是如此……季珣眸色渐深。
若有这层关系在,阿盈若想对付北燕皇室,尚隐便也是个绝佳的帮手。
只是不知她究竟是否知他底细?
他竟头一回生出了危机感。
从前她虽闹着喜欢九安,可他无比清楚,无论她怎样闹腾,她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可如今她羽翼渐丰,他再不是她身旁无可替代的人,心中便再无从前对她的那份从容。
他有些慌神,恨不得即刻到了第二日,亲自面见那通判之后,迅速离开这儿。
可翌日,他却并未见到通判。
他的一日三餐皆有专人送来,将一旁的大哥馋坏了。
在那衙役递送午餐时,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家大人呢?”
“啊……”衙役的眼神有些飘忽,“我们家大人他今日休沐……”
休沐?
季珣的脸色差了些。
那便是不见他的意思了?
那人搁下午饭,赶忙匆匆离去,生怕在他这儿多待上一刻钟。
见不着此地通判,他便需再多耗上一日,一时也没了胃口。
他将饭搁在地上,却见一旁的大哥道:“小兄弟,你还吃吗,不吃不妨给我?”
他盯着那饭须臾,并未犹豫,当即推给了他。
季珣瞧着那人扒拉着他碗中的餐食,明明是装作好吃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这样的饥不择食,反倒有几分作秀之感。
仿佛是故意演给他看的。
可他为何要演呢?
季珣这才细细打量起一旁之人。
只见他端着碗的手虽藏了许多脏污,可却遒劲有力,倒像是一个练家子。
“这位大哥,你是因何被送进这牢中的?”他不动声色问道。
“我吗?”那人口中唔哝着饭菜,“自然是私闯无面罗刹的府邸。”
竟与他是一样的因由。
“你为何要闯她的府邸?”
那人停了碗筷,“你又是为何?”
季珣斟酌片刻,试探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那人放心地瞥他一眼,感慨道;“嗐,同道中人!”
他心头疑虑更盛。
她身旁可真是危机四伏。
他又是受谁之托,终谁的事?
总之不会是他。
她素日行事从不以真容示人,按说与北燕并无仇怨,可却有人在暗中针对她。
他能想到的,只有那曾经出使宸国,与她有所交集的男子。
难道是……周辞?
*
三日时间,宛如流沙过隙。
持盈赴约来到酒楼客房,却见思虞早已等在其间。
见她前来,当即起身走至她面前,握着她的手道:“阿盈,我……我……”
见她神情慌张,吞吞吐吐,持盈安抚她道:“你先坐下,慢慢说。”
思虞顺势坐下,颤抖着手为她沏了一盏茶。
“阿盈,我,我有身孕了。”
“什么?”
她刚拿起茶盏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思虞刚想摆脱从前的环境,便查出身怀有孕,大多女子面临此种境况,定会后悔先前的决策,继而回到家中,以求一个安稳。
那她今日约自己前来,是为了……
她忽然觉得面前这杯茶水的茶香过浓了些。
可她细细看思虞的神色,却并未见她过分留意自己手中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