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瞥见暗卫投来的求助目光,微微叹了口气,拿起放在一旁的帷帽戴于头上:“这样,你总该信了罢。”
思虞的目光不屑瞟来,而后怔住,旋即又化作震惊,道:“居然是你,当真是你!”
她再次摘下帷帽,冲一旁的暗卫摆了摆手。
暗卫颇有自知之明地退下,此间仅余她们两人。
“二姐姐,你可否同我说一说,你今日为何哭,又为何来寻我?”
“我……”思虞正要开口,话却梗在了喉里。
也许是自幼的好胜心作祟,所有人都可以知道她过得狼狈,可她唯独不愿让持盈知晓。
持盈见她沉默良久,也没要说的意思,便自袖中摸出一封信笺,搁在案上,用一指轻轻推了出去。
思虞的脸色当即变得难堪,艰涩道:“我,我的信怎么在你这儿?”
“季珣是不会看的。”她平静道。
“你胡说!”思虞忽地拍案而起,“我可是他的亲妹妹,他怎会不看我所写到信件呢?”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般急躁?你听我说完,好不好?”持盈悠悠抬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思虞思量一番,一屁股坐在了持盈对面的石凳上,微微拽紧了衣袖。
仅这一个动作,持盈便知道思虞定是不愿再回王府中去,心下的把握又大了几成。
她再从袖中拿出一封密函,朝思虞递了过去。
“这是尚隐拦截又复刻下来的密函,你瞧瞧。”
思虞一把接过,半信半疑地打量半晌,遂小心翼翼地拆了开来,念道:“全城散播消息,宸国公主因和亲一事,与宸国皇帝生了龃龉,故而怀恨在心,知晓宸国皇帝微服来燕后,特软磨硬泡二皇子周辞,令其派遣刺客行刺……”
她念着念着,眉头蹙得越发地紧,砰地一声将手中的信函拍在案上,道:“荒谬!我何时如此行事?我又为何要刺杀皇兄?那可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哥哥!纵然我与他之间有意见相左之事,他断然不会害我,我也断然不会害他!这信简直荒谬!荒谬……”
思虞的吵嚷声回荡在院子里,她的心却蓦地一揪,继而泛起些星星点点的羡慕来。
她与季珣,就不曾有过思虞这般的彼此信任。
是因为她不曾与他血脉相连吗?
若她也是他的亲妹妹,是不是两人如今便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可若她是他的亲妹妹,那些过往的恩怨情仇,大抵也不会发生了罢。
思及至此,她淡然一笑,定了定神,道:“这密函出自大皇子府上,也就是你夫君的亲哥哥,而我之所以拦下你的信,是因为他们早已在边境镇上下了命令,你的信,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北燕。”
前者是实话,后者,则是她瞎编的。
拦截书信之人是她,只是学着大皇子的手段,将其栽赃过去罢了。
她本就是来搅乱北燕朝事,怎会让季珣真的接到这封家书?
可思虞却信以为真,喃喃道:“难怪,难怪他说我的书信毫无效用,定是皇兄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他说,他说皇兄心中只有你一人,再容不下旁的女子,不是的,才不是的,我就知道……”
说着,她有些委屈,竟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信没送到便好,我就知道,皇兄不会真的不管我的。”
她屡屡提起季珣,提得持盈有些心烦。
自上次江边一别,与尚隐一醉方休,她本以为可以彻底地将那人忘至脑后,再不想起。
持盈有些不耐打断了她的哭泣:“你今日怎想通了来见我?”
思虞一时无助,啜泣道,“他,他责我无用,我不想再与他无休止地争吵了,这样的日子,我当真是受够了……”
曾经在宸宫时,她是劝过她的。
可她不愿听从,反讥讽于她,如今一朝后悔,竟不得不来求她,可当真是造化弄人。
“那你想做什么?”她淡淡问道。
“我想回家。”思虞哭着道,“回宫里去,回到母妃身边,与她相依为命,哪怕终身不嫁也好。”
回家……
持盈听见这两个字,暗自垂了垂眸。
思虞有家,可她的家呢?
是皇都的府宅吗?
她是尚记的二当家,宅院遍布各个要地,她有数不清的屋子,为何没有家的感觉呢?
她望了望四周偌大的院落。
这是她的家吗?
她不知道。
“我可以帮你回家,但事已至此,你不能这般不管不顾地回去。”
她压下心中酸涩,如是道。
“为何?”
“你代宸国和亲,身后不止是你一人,更是万千子民与国土,要和离,也该名正言顺,寻到旁人错处地和离,不能这般不清不楚,否则岂非让世人指摘你,指摘季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