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了。”她淡淡道,“陛下只当我今日不曾问过, 您回宫后, 该如何行事便如何就是。”
他从始至终都分外贪恋她身上的味道, 从未变过。
“阿盈,我可以与你合作,你也可以厌我, 怨我,憎我, 恨我, 你想怎样都可以, 但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不要说这样恩断义绝的话, 求你。”他特地放软了声音。
隔着帷帽,她仿佛窥见他眼中渡上了一层迷蒙水汽。
“可你不是早已做了许多与我恩断义绝的事了么?”
她的声音很平, 听不出什么情绪, 帷帽的纱缎却微微波动几下,像极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想起从前与她的种种误会,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旋即垂下眼, 视线落在方才自己指尖触及之处,喃喃道:“对不起……”
说着,他缓缓靠近, 带着歉疚与愧意, 小心翼翼地在她的额上落了一吻。
仿佛在亲吻着一个易碎的珍宝。
伴随着细碎的轻吻, 是他不断低喃出的歉意。
“对不起,阿盈。”
没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情欲。
她心头有些发闷, 抬手想要推开他,他却将她的手指包在了掌心之中。
正如他所言,一旦她表现出了抗拒,他果真不再像从前一般不顾她的感受。
他稍稍拉开一寸距离,隔着一层帷帽,试图复刻出她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阿盈,我不会迫着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可你真的不愿回去看看吗?看看咱们的彧儿。他很聪明,也很懂事,他时常问起朕他的母后是什么样子……”
说着,他小心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很想娘亲。”他哑声道。
持盈觉得耳旁落上些温痒的热气,下一瞬,男子已将头深埋至她的颈边,紧接着,仿佛有什么温热液体落在了她的锁骨之上。
“我也很想你。”
她只愣愣地站在原地,刹那间,脑海里浮现出生产那日的情景。
那时,她痛苦、无助,面对着满室的陌生面孔,夫君与母妃皆不在身旁。
那时,她仿佛是一个她们用来邀功的工具——
只要她把那孩子生下来,她们便能得到重赏,至于她的死活,不重要。
其实,她曾怨过那孩子的。
可后来,在她力竭之时,孩子被放在她身旁,却用那双极软的小手努力攀上她手指的那刻,她只觉得她的怨,仿佛烟消云散了。
这个孩子才是她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可她却不得不丢下他远走。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热。
她错过了他的成长,或许,她是一个自私的娘亲。
既然如此,再优柔寡断,只会伤之更深。
她轻轻自季珣怀中挣脱开来。
“陛下,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您,小殿下,都还有更好的将来,不必执着与我。”
他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不知从何时起,她仿佛摒去了从前炽热的情愫,变成了一个处变不惊的女子。
可他却恰恰相反,随着她消失的时间越久,他失而复得的渴望便越大。
大到如今看着她平静的模样,都觉得心如刀绞。
“我的话说完了,陛下可以走了。
她浅退一步,为他让出一条平坦大道。
“阿盈,你真的不与朕回宫吗?”
他的语气几近恳求。
“从前的叶持盈已经死了,陛下。”她一动未动,“陛下亲自昭告天下的,不是吗?”
她话中的坚决之意已再明显不过。
良久,他苦笑道:“朕知道了。”
那如果……
那如果待万事尘埃落定以后,他向她走来呢?
她可还会再爱他?
天边的云霭被霞光染成金色,他看着她自由不驯地上了马。
若这样的生活是她所喜,也好。
持盈骑在马上,与季珣一前一后往回赶路,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方才与他彻底作别,亦给她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全了个圆满。
可除了这个,他这几日借着休养的名义暗自观察她时,她便解开了那夜在死士口中留下的谜团。
宋池绝不可能故意把他落下,他会出现在那里面,就是在赌她是否会去救他。
既如此,他应知道自己有来或不来的两种可能,且笃定自己知晓了他遇刺一事。
皇帝微服出宫,在别国遇刺,若非尚隐相告,她根本无从知晓这样的秘辛。
难道是尚隐么?
不,不可能,若是他的话,大可不必等至如今,早在三年前,他便来寻自己回宫了。
那便只能是那个人,王公子!
他向他透露了自己的行迹。
她顿感失望。
他分明答应过她,不与旁人说。
从前他便听了季珣的话,为掩盖宫变一事,将她骗出宫去,如今竟又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