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外国人啊。难怪不认识。”学生们扫了一眼他的服饰,然后好心说,“哪,刚走掉的那位,他是咱们须弥新上任的代理贤者,现在最高级别的执政人吧。平常很难见到的,你还挺走运。”
“……”
葛兰静静地站立在原地,任由晚风吹拂。
良久,他状似冷静地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须弥,真是一个比枫丹还要追求表演形式的地方。”
他严肃地心想。
说不定水神大人和代理贤者会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
十星暮开始怀疑尾巴和海獭是两种生物。
她明明是打算安分地趴在艾尔海森肩上的,但尾巴自己缠住了艾尔海森的脖子,并且还胆大包天地扫了扫。
艾尔海森瞥了一眼她,十星暮觉得自己定然是有些晕头了,竟然从那一眼里看出“果然这才是你的本性”的意思。
似乎变成海獭之后,心智也会丢掉一部分。
算了。
就这样吧。
破罐子破摔。
十星暮又安心地趴着了。哪有那么多烦恼需要一只海獭去操心的呢?
更何况她还认不完字,又没有需要承担责任的职位,目前最喜欢的甜点是草神大人那里特供的枣椰蜜糖,别的饭店跟小草神大人比起来总缺少一种独特的风味。
识字,并且暂时就任代理贤者一职的艾尔海森,大约在一个小时前,刚招待了找上门来的草神大人。
下班时间理应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干扰。除了你的上司。
比你还神出鬼没并且神通广大的神明上司。
艾尔海森打开门,小吉祥草王正微笑着站在他家门口。她将气息隐匿在树丛之间,伪装成一根树枝的模样,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这个给你。”
摊开的手掌上,安静地躺着一块停走的怀表。
金色的怀表通体透亮,浅淡的金色光芒笼罩着。整块表被分割成了十个大格子,金漆细致地雕琢繁复美丽的花纹。
“怀表?”
“孩子们的梦里出现过这样一个故事。深受苦难的少女遇见了一位仙女教母,南瓜做成了马车,破烂的家居服幻化成华丽的裙摆。她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直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所有编造的梦境都破碎了。”
“清醒的阳光会照耀到床榻,孩子们总会长大,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实。”
纳西妲解释说:“这是我从她身上具象抽离出来的一个‘真实’的结构。”
用艾尔海森的话翻译一遍。就是十星暮的幻化是依照怀表来的。分针开始转动的时候,她将在十五分钟内失去人形。当怀表停摆时,她同样将会在十五分钟内变成人形。
至于时针指向的格子,意味尚且不明。
再简练地总结一下,小草神大人大晚上过来,贴心地送了份海獭变人说明书以及辅助工具到家门口。
艾尔海森道过谢,然后接过。
在纳西妲将怀表放入他掌心的那一刻,原本停滞的分针像被突然被充上了足够的能源,缓慢地开始回溯倒转。
“咔哒,咔哒。”
连接齿轮的机械走表声响起。
这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
艾尔海森顿住了。
“草神大人——”
他抬头,那位白净的神明已经消散在树叶之间的阴影丛中。
“毕竟再怎么拟态成一只小海獭,实际上也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呢,相信你白天已经体会过一遍。那么就请代理贤者多加看照了。”影影绰绰的枝桠之间,弥散着一个稍显狡黠的声音,“她现在跟卡维在兰巴德酒馆,快去快回吧。”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他就知道,大晚上唯一的直属上级找到家门,除了加班不会有第二个理由。
换掉鞋子,将书签夹在未翻译完的纸张间,艾尔海森随手把怀表揣进兜里,门一关就走出了家门。
夜晚的须弥城相当热闹,仿佛人在暗处时候会感到一种额外的包容,压抑的情绪会试探性的宣泄出来。也有基于这一点原因,夜晚比白天的闹事频率会更高。恶意被放大。
他主动融入这一片喧哗、聒噪且充斥着毫无意义鼓噪声点的人群。
*
翡翠绿的缎带被艾尔海森系在十星暮的爪子上,这是她第一次睁着眼睛,作为小海獭观看艾尔海森肩上的光景。
然后发现了一个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艾尔海森走得飞快,那些对小海獭来说无比巨大的景物飞速地在她眼中移动。
面前闪过一个接一个的行人,房屋,路灯,飞鸟的影子。
大概是第一次这个视角看世界。
——救命,有点晕人。
她不自觉抓紧了唯一可以依附的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