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钟离远远立在璃月港的亭子中凝望她许久,终究没上前去劝她。
毕竟,自己也未曾放下,又怎有资格去劝告他人。
天衡山的倒塌让原本钟离建在山巅的月海亭也跟着毁于一旦,在思考过后,钟离并没有在坍塌后的天衡山重建月海亭,而是在璃月港内修筑了同名的建筑,用于事务人员处理璃月日常。
甘雨也在此时进入了月海亭担任秘书一职,近乎是于此同时,璃月的经济如雨后春笋发展起来,无数条商业线相互交织,再不是钟离一人能解决得了的。
“璃月七星”应运而生。
把自己的权力分出去之后,钟离仍然很注重璃月的发展前景和方向,经常批阅文书到深夜。
和从前那般,钟离仍然喜欢入夜后散步,像是远离白日的一切喧嚣和忙碌,将自己寄托在山水间。
曾经最能陪他的人离去了,钟离便沿着归离原漫步,穿过一两朵零星的琉璃百合,立在山岗之上,凝视着不远处璃月港的灯火万千。
等晨曦初起,钟离再独自回到月海亭,陪着甘雨处理一天的公务。
这样平淡的生活持续了许久,直到一日,港口处卖船的大户和现任璃月七星中的天衡星吵了起来,两边闹得很大,卖船的甚至让人抄家伙要当众斗殴。
直到最后,这场动乱引来了在月海亭处理事务的钟离,他调动千岩军将两方拉开,天衡星也因此事处理不及时受到了责罚。
这事虽小,但事关天衡星,月海亭内部和璃月七星间少不了几番动荡……
思及此处,钟离忽然觉得有些倦了。
千百年来,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事。世人为着利熙熙攘攘,或不顾一切,或不择手段,胜者趾高气昂,败者黯然退场。
然而人生代代无穷,百年后不过是一抔黄土,但总有新人粉墨登场。
这时间流转,对他而言逐渐像是一场置之事外的戏剧,钟离沉醉于此,守护于此,却不再融入了。
又想起她了啊……
若是归终还在的话……
钟离兀自想着,散步间路过一处布艺商店,落在他伞檐的雨丝细腻,面前柔顺的丝绸一匹匹陈列绚丽。一个小女孩把最后一匹布摊平放架子上,商店老板双手叉腰,欣慰地点点头,夸奖道:“你很好地完成了你的职责,现在,去休息吧。”
熙攘人群中,钟离撑伞而立,思绪忽地飘远而去——
孩童嬉笑着跑过,大人们匆匆来往,为着工作,为着生计奔波。
“了不起的城市吗?首先呢,要有很多很多的幸福和快乐。”
曾几何时,此处也曾被滔天骇浪覆没,这些人的祖先,也曾跪在这篇土地上,恳求神明的垂怜。
“可是这座了不起的城市,自有它自己的韧性……”
“历经毁灭仍然能焕发生机,遭受苦难照样屹立不倒……”
或许,他已经做到了。
千年前,归终曾在琉璃百合盛开的原野上,谈起她对“了不起的城市”的想法。
这种构想横亘千年,早在不知不觉间融入璃月血脉。这座承载着两人共同希冀的城市,也已渡过层层磨难,来到了如今的盛世。
钟离立在璃月街头,温和地望着街头小巷的熙攘人群,最后一丝倦意消弭在这濛濛细雨中。
或许他不必试图融入这尘世间,而是需要离开。
是时候还权于“人”了。
若是归终还在,也应当会这般劝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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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素来行动极快。
在下达决心后不久,钟离面见了曾有一面之缘的第七十五代往生堂主,言明自己来意,想是也学凡人入土归乡,在不理事务后,在往生堂担任客卿一职。
可真当一切准备停当,至冬的使节循着她的意愿来到璃月与钟离交涉后,老堂主早已仙去。守着往生堂的,是他的方才十几岁的孙女。
钟离看着这位双马尾的活泼女孩,不由莞尔,还没等笑意深到眼底,胡桃就塞给他一沓的宣传单,双手叉腰道:“你就是我爷爷说的钟离客卿吧?你的第一份任务是把这些传单发出去。”
胡桃蹦蹦跳跳地跑开了,独留钟离一人沉默地注视着怀中绘得花里胡哨的往生堂宣传单,陷入沉思。
或许是他所处的时代过于久远……现在的丧葬生意,都这么活泼吗?
连吃无数次闭门羹后,钟离总算明白,丧葬生意仍然不活泼,活泼的是这位年轻的堂主。
从璃月港之西走到东面,一直到月海亭附近,钟离的传单还是没发出去一份。
正当钟离心中微叹,决定先打道回府,向胡堂主商量对策时,忽然听到月海亭前传来一阵喧闹声,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