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在那一刻,所有混乱的情绪都彻底消退了,液体划过我的脸颊,不知那是海水还是泪水。
只要这样顺流而下,根据最近的海洋流向,我的身体说不定就能会漂回到故乡。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从未有过的宁静笼罩在心头,不再挣扎的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有幸再见到黑手党先生的话……他能够认出我的脸吗?
到这里,梦境戛然而止。
坐在床上的我不自觉地摸了摸我的脸颊,一手的眼泪。
这就是吗?如果我没能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展开。
我想起梦境中中原先生的目光。
那样疏远的,冰冷的,不曾相识的目光。
不是他的下属的我,自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关心我的理由。
同样是蓝色的眼睛,同样是像海水一样,梦中的他像结了冰一样,而非我所熟知的暖洋。
这个世界没有《哈姆雷特》,自然更没有《水中的奥菲利亚》。
因为父亲被恋人刺死的奥菲利亚,绝望地投入了水中,死时她还唱着古老的歌谣,仿佛她生来就生长在水中一样。(*)
我拉开了前往庭院的门,庭院里巨大的水池吸引了我的目光。
入水啊。
说起来,这好像是我最初推崇的死法吧?在想到从港口黑手党的大楼跳下去的选项之前。
梦境中死亡时的平静安详还回荡在我的体内,在那个瞬间,仿佛被蛊惑一般,我弯下腰向水中探去。
水面刚刚泛起了一点点涟漪,这个时候,身体被抓住了。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是谁。
“……中原先生?”
*
中原中也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为了调查一个叫做“藤井光”的下属的死因,而前往了贫民窟。
那个年仅19岁的少年死在家中,就现场来看,看起来像是自杀。
但不应该是这样。
他尚且年轻,还有寻找到妹妹的夙愿,昨天还在信誓旦旦地说要好好工作。
最有可能的嫌疑人,是住在他对门的小川梦子。
这个世界的小川,看起来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借由着梦中自己的眼睛,打量着这个过于瘦弱的女性。
哪怕和记忆里最糟糕的小川相比,梦境中的她还要更加狼狈。
瘦到可以用病态来形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和穿着都乱糟糟的,眼神更是从未有过的黯淡无光。
她看起来非常糟糕。
糟糕到了……仿佛已经踩在悬崖的边缘,岌岌可危得下一秒说不定就会掉下去。
但梦中的自己似乎不这么觉得。
“你不是还在努力活着吗?”
就像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眼前的女性苦苦挣扎在活着的边缘。
这个活在贫民窟的女性,看起来非常矛盾。
资料上显示她一度在规模还算不错的大企业任过职,只可惜不到三个月就换了份工作,然后又是两个月,四个月,六个月。在第四份工作辞职之后,她重新回到了贫民窟,靠网上接点活维持着生计。
显然,以她的能力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不是这种连啤酒都许久没能喝上的人生。
她的账户上甚至还有一笔积蓄,只不过定期会被不同的账户扣减,还都是不记名的账户,就连追踪都需要另外花上一些功夫。
很显然,小川梦子拥有秘密。
中原中也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问题是,他需要确认这是否和藤井光的死有关。
尽管一开始有点抗拒,但慢慢地,小川梦子变得配合多了。
她说起自己的工作,说她没有办法融入过于严肃的前后辈文化,更没有办法接受常见的性别歧视;她说起网络的便利,只要辗转几个域名就可以较好地隐藏自己的身份。
“当然,在专业人的面前只会是班门弄斧。”她看着他这么说,“但简单的交易已经够用了。”
中原中也不知道梦境中的自己有没有察觉到。
从某次相遇开始,小川梦子的穿着变得整洁了,原本暗沉的眼睛逐渐有了光亮,和她逐渐软化的态度同时改变的,是她越发随意的话语。
有时候是“黑手党先生”,有时候是“大人物先生”,有时候是不嫌烦的“黑手党的大人物先生”。
她从来不用姓氏或者名字什么的来称呼中原中也,哪怕她早就知道。
而中原中也,从来也都是喊着“小川梦子”的全名,或者用简单的“你”来指代。
他没有叫过“小川”,一次都没有。
从一开始,中原中也就知道小川梦子不会是凶手。
她没杀过人,这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关键在于,她是否参与了,又或者,她是否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