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笑了两声,笑声中透露着一种无奈:“项缠可以浪荡不羁,楚国的项伯却不能再随心所欲。”
他倏地望向张良,目光微凉:“就像子房,如今也已是韩国申徒了。”
“而你先是他的妻子,韩国申徒的夫人,其次才是我们家的小姑奶奶。”项伯说。
怀瑾不安的动了一下身子,强笑道:“你这话说的!这么生分!楚国和韩国是盟国,到不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你少杞人忧天了!”
她知道自己说的话是自欺欺人,可她如今却再也不能像少时那么冷情,人心肉长,谁也断绝不了感情。
不久,龙且拎着三坛好酒过来,他们坐在桌案便慢酌。
想到如今楚国的情形,项伯便叹道:“早知道熊心会变成如今这样,当初二哥拥立他,我怎么都得拦住。”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熊心。”张良满眼温润,不紧不慢的说道。
龙且和项伯齐刷刷看过去,张良却微笑着没说话。
项伯敲了敲桌子,急问:“你有什么法子直说,别藏着掖着。”
龙且却不置可否:“连范先生都束手无策,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真的公然反熊心吗?如此,我们便成了乱臣贼子,项氏威名便荡然无存。”
“我帮你们这一次,但我有条件。”张良摆出谈生意的态度。
“若是以前,你必不会跟我谈条件。”项伯干笑两声,他知道已经不是从前了,便问:“是什么条件,我答应你。”
“你是代表整个项家吗?”张良问他。
项伯点点头,张良看了一眼妻子,随即说:“将来之事无法预测,我也是以防万一。”
顿了一下,他说:“我要项家答应,未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项家都不能以我妻子、儿女作要挟。”
龙且看了怀瑾一眼,瞬间就有些怒气,他大声质问道:“张申徒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将来你要与怀瑾的母舅家为敌?”
怀瑾身子一震,淡淡的悲伤逐渐萦绕在心头。
项伯不怒反笑,他温和的看着怀瑾,说:“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如此,放心好了。”
“那便是答应了?”张良笑开,风华绝代。
项伯看着他,重重点头。张良道:“薛城那边你们派了谁过去?”
“我堂哥的儿子,项冠。”项伯说,静静等张良的回答。
张良弯了弯唇,笃定的叩了叩桌子:“陈婴这人,是东阳县有名的敦厚长者,侍母至孝。你们只需要派人去盱眙将他母亲控制在手上,薛城那边的女眷便半分闪失也不会有。熊心能以家眷拿捏你们,你们也可以牙还牙。”
“至于熊心……”张良手指蘸了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名字:宋义。
他稳稳道:“解了薛城的困境,陈婴势必会倒戈,那熊心身边只剩一个宋义。宋义又已出征,军中多半士兵都信服项家的威望,少将军只需在行军途中,以清君侧的名义斩杀宋义,那么熊心身边再无能人。彭城这边就更好收拾了,有左尹在,架空熊心应该不在话下。”
“宋义可是统帅!”龙且被张良说的这个计划给震住了,女人般茵美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仿佛张良说了什么骇人的话。
项伯深呼一口气:“斩杀宋义太过冒险,一不留神就会把军中弄得大乱。”
“范增先生随少将军出征,他自有能力安抚大军。”张良笑看着项伯,那样儒雅温文的人,说出的话却是惊心动魄,步步杀机。
项伯迟迟没有说话,张良展颜笑道:“出征还有几天,等范增先生回来,你可与他商议。反正,我把我想到的,都告诉你了。”
愿不愿意采纳,是他们的事情。
“好!”项伯替他满上酒,信服又迫切的看着他:“我多谢你。”
喝着酒,渐渐的天就黑了,龙且买来的三坛酒很快就只剩了一点点。怀瑾也喝了不少,这会儿眼睛都有些发晕,在看旁边三个男人,却是一点事都没有。
“怎么这么快就喝完了?”项伯看着空坛子,皱起眉:“这会儿酒肆肯定都关了……”
“今日就喝到这里吧。”龙且在旁劝道。
项伯过去搭着张良的肩:“不行,今日还没喝够!今日要与子房不醉不休!”
思索了一会儿,项伯眼睛一亮,看向怀瑾:“范先生房中倒有两坛美酒,他老人家不好杯中物,前几日送他的佳酿也未曾动过。小姑奶奶,你去他房中把那两坛酒搬来!”
他指着后面的一处屋子:“那是那处,你在房间找找,似乎是搁在书架上的。”
怀瑾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想动,张良却笑着给她拱手:“辛苦夫人了。”
“你今日怎么也贪杯了!”怀瑾嘟囔一声,起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