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楚愣了一下,神情怔忪:“她还活着?”
“老夫人身子骨硬朗,如今被侄孙奉养,听说她一生都未曾嫁人,也未生子。”张良一双眸子亮得如天上星辰。
桑楚脸上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苍凉和感伤,这样的表情只是持续了一会儿,他大笑起来,然后看着张良:“谋略一道,你已至巅峰之境,在下拜服,明日我便离开中原。”
“多谢。”张良站起来行了一个礼后复又坐下,鱼竿动了一下,一条草鱼上了钩。
张良把草鱼放进篓里,道:“算起来,我们也算是同出一宗,依着辈分,或许我该称你一声师叔祖。”
桑楚年轻的脸上浮出古怪的笑容,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不敢当。”
他的鱼竿一直都没有动静,桑楚盯了一会儿水面,忽然有些感慨。他一直告诉怀瑾他们有缘份,但这缘份却如清晨的露珠,太阳一升起便消逝了。
长叹一口气,他说:“天地万物皆由道所化,我一直循道而活,因此也活在道中。我与她相遇、与她相守、再与她分离,皆是天道。由此看来,天意注定你和她会在一起,否则我们便不会在下邳遇见你了。”
他们早就说起要去塞外,却因为种种原因迟迟没动身,然后张良便来了。
桑楚笑了一声,终究不及他们两个缘份深厚。
“迟早会遇到的,”张良道:“我一直在找她。”
桑楚细细思量一回,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忽生了些敬佩。他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站起来,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
他把鱼竿收起来,绳子那头既无钩子也无鱼饵。
外面的细雨一会儿下一会儿停,怀瑾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忽然的,听到外面有了声响,紧接着桑楚推门进来了。他一身湿漉漉的,怀瑾骂了一声,然后拿了干净的布巾给他擦脸擦头发,一边小声的数落他。
她的数落像是黄昏时升起的炊烟,红尘之气中带着满满的温暖。
熄了灯,桑楚如往常一般把怀瑾揽进怀里,在她发梢上落下几个吻,然后闭上了眼睛。
在熟悉的怀抱中,怀瑾的眼皮子立即开始沉重了,但耳边桑楚的声音又响起:“怀瑾,你和我在一起,最开心的是哪一日?”
睡意朦胧,怀瑾脑子都不带转的,呢喃道:“嗯嗯……每一日都很开心。”
“但愿……”桑楚说了这两个字,又没有接着往下说,怀瑾眼皮子直打架,最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似乎桑楚又说了一句:“但愿你这一生都能平安顺遂,安乐如意。”
她已然沉睡,满脸安然。
这一夜怀瑾睡得极安稳,仿佛还做了什么梦,梦里有桑楚、有莺儿,可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却有些记不起梦的内容。
揉了揉眼睛,她坐起来,旁边已没有人了。
怀瑾只当桑楚在黄公那边,自己起床打了水洗脸,然后去隔壁看孩子。
堂屋里只有黄公独自坐着,怀瑾打了个招呼,直接去英月的屋子,看到一大一小睡得正香。
“桑楚没在这里吗?”怀瑾感受到这座宅子的安静,跑过去问黄公,这才看到他神色不似往日开怀,而上带上了些寂寂之色。
黄公叹了口气,黯然道:“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河边钓鱼那段需要我翻译一下他们语言下的潜意思吗?
第338章 食言君不告而别
“走去哪儿了?”怀瑾仍没在意,外面天色如洗,看样子今天便要放晴了。
放晴了,便是他们一家启程去塞外的时候,怀瑾想着,嘴角弯了弯。
“他离开了。”黄公悲悯的看着她,从袖中拿了一块竹简递过来。
怀瑾愣了一下,那上面只有八个字:缘来则聚,缘去则散。
字迹很熟悉,怀瑾看了许久才看反应过来,手脚顿时变得冰凉,她不敢置信的问黄公:“他去了哪里?”
想着好友的交代,黄公摇摇头:“天下之大,我也不能知道他到底去了何处。”
“他什么时候走的?”怀瑾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黄公道:“天不亮就离开了,算算时辰,想必早已出了城。”
“他怎么会突然走呢?你为什么不留他?”怀瑾站不住了,扶着柱子慢慢坐下来,眼前一片花白。
这会不会,只是桑楚的一个玩笑?
“他曾答应一个人,在那人有生之年,绝不踏入中原……”黄公似有不忍,多说了一句,然而见怀瑾惨白的面色,他闭上了嘴。
挚友离去,他既伤怀也释然,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谁知竟还有这一两年相伴的缘份,他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