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人下得入迷没看见他们,倒是白夫人先看到了,她正想说有客人来了,却看到张良的面孔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父亲,你看谁来了!”
“谁来了也站一边,让我先下完这局!”浮先生不耐烦说,他老态龙钟,嗓门却大。
观棋的那两个人却看过来,白生和申培全都愣住了,齐齐喊出来:“张师兄!”
浮丘伯手上捻了一颗棋子,听到女婿和徒弟的声音,他也抬起头,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手上的棋子应声落地,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子房?子房!竟是子房!”
他连声叫到,张良笑着,平平稳稳的见了一个礼:“数年不见,子房有礼了。”
浮丘伯已走到面前,他执着张良的手,上下打量着,不住的念叨着:“好好好,子房也成大人了,好!好!”
那边几个人的眼神都落到怀瑾身上,他们都觉得张良旁边的女子十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白夫人犹豫着:“像是……”只是她最终也没敢说出来。
怀瑾有些近乡情怯,她绞着手指,有些不敢开口。
张良回头看着她,轻声问:“姮儿?”
她这才鼓起勇气上前,行了男子的揖仪,颤着嗓音开口:“弟子赵怀瑾,见过老师。”
浮先生有些不敢认她,细细打量了许久都没说话,她看向申培和白生,三人眼中隐隐都有激动。
半晌,浮先生拉住了她的手,哽咽了:“小八……”
一语未成,泪先落了下。
白生和刘交全都围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怀瑾,又看到张良和她交握的手,惊喜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申培道:“你们……你和张师兄?”
张良点点头:“我们已成婚。”
白生抚掌大笑:“大喜事!”
他扶住浮先生,道:“父亲,我们今日是不是要好好庆贺一番!”
浮先生一直拉着她,枯瘦的手上已有了老人斑,怀瑾看到他眼睛里的泪花,自己的眼圈也红了,她挣开张良的手,跪下磕了三个头:“弟子不孝,至今才到老师面前来。”
“老师见着你,高兴!”浮先生把她拉起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把家里的窖藏拿来!”
后胜这时候站起,笑道:“先生有客,那我就先行了。”
这也是老熟人,怀瑾问好:“相国大人,怀瑾有礼了。”
后胜摆摆手:“齐人恨我入骨,哪会承认我曾是他们的相国,夫人切莫如此称呼,我如今是秦国的郡守,乃是秦人。你们相聚,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看向自己外甥:“阿培,少喝些酒。”
申培恭敬的一揖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怀瑾目送他离去,百姓们都说后胜奸诈,被秦国收买,乃是一代奸臣。可今日所见临淄百姓的安乐,以及后胜本人的态度,心头顿时一阵复杂。
可见世上事皆有好坏两面。
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但院子里早早摆了席,大家围坐在一起。
白生叫夫人把自己的四个孩子一连串都牵了,让他们挨个喊怀瑾姑姑。
怀瑾倒红了脸,她事先没准备红包啊……
不过白生他们也不看重这些虚礼,重逢的喜悦让大家全都带着笑脸,申培说:“几年前夏福曾带来你消息说你在秦国,现今如何了?你和子房又是何时成亲的?”
怀瑾和张良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和他成婚好几年了,现在住在淮阳。”
浮先生道:“这些年你都有何际遇?”
“自我父王和母亲去世之后,我一直潜逃在外,伺机报仇。机缘巧合之下去了秦国,得了……李斯师叔的襄助。后来秦攻赵之际,我听说倡姬和她女儿都死了,便在四处游历,然后遇见了子房。”她几乎把一切都隐瞒了下来,虽如此,却还是引得他们一阵唏嘘。
白生暗暗有些难过:“小八过得不易,可惜我们也没能帮上许多。”
当年是政治斗争,别说他们了,哪怕是身为王子的田升也帮不了多少。想到这里,她问道:“田升那厮如今在哪里呢!”
老田家的人应该都被抓去咸阳了,田升不会也被抓去了吧?
白生和申培对视了一眼,申培苦笑:“升师弟下落不明,此刻应该不在临淄,他要是在临淄,第一件事就会来杀我舅舅。”
怀瑾默然,如没有国破,等田建死了田升就会登基,只是没想到最后亡了国。只是依她来看,就算没有后胜撺掇田建投降,齐国也早晚完蛋,还要花上巨大的代价。
但是这话怎么好说?于是她只好沉默。
白夫人在一旁笑道:“当年还是个小子,如今却成了女娇娇,真是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