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良这边,只有二十多个人。
“你快放开我!”怀瑾这次一下就甩脱了他的手。
张良停下来,身边的侍从也停下来,追兵已经到了眼前,但这里没有一个人慌乱。
此时已站在山顶了,张良看了一眼悬崖下面浓密的白雾,苦笑一声:“若为埋骨地,那这里景致当真不错。”
怀瑾惊疑不定,嬴政那边已经下了马,崎岖的路马儿过不来,他们都在往这边冲,然而张良却不动了。
怀瑾看向他,却听他叹道:“再前去两里路,便是一个天然的密洞,可直通到另一座山的山腹,只要进去即可脱身。不想追兵如此快,前功尽弃了。”
然而他话语里并无垂败之意,怀瑾嘴唇止不住的哆嗦起来:“你的后招呢?”
张良摇摇头,平静一笑,说不出的温柔:“拼死一战罢了。”
嬴政已经到了眼前,怀瑾浑身颤抖起来:“挟持我。”
“你担心我?”张良幽幽开口,竟然温柔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不同于灭国后的沉郁和冷峻,也不似与她赌气冷言时的冷漠虚假,竟像是回到了在齐国求学时。
那个谦和温润的少年郎,就是时常对她这么笑的。
怀瑾心里涌起巨大的不安。
“阿姮!”嬴政已经到了眼前,他怒火万丈,看着张良:“你找死!”
她忘了,这是那个手掌生杀大权的秦王嬴政,他真正发起怒来,是非常非常非常可怕的。
她颤抖着,开始害怕起来。
“秦王陛下,在下只是把我的妻子找回来。”张良言笑晏晏,毫无慌张。
尉缭与蒙恬皆不敢去看嬴政的脸色,嬴政冷笑连连,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的妻?这是寡人的王后。阿姮,过来,来寡人身边。”
“自是我的妻,姮儿及笄之日,我以家传玉簪相送,她以青丝寄情,我们早已私定终身。”张良款款笑道,眼前数百人将他围住,他却只如谈笑风生一般。
“阿姮,过来。”嬴政压抑着怒火,他看向怀瑾,目光沉重。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怒火到了顶点,他反而冷静下来,可这种冷静才是最让人胆寒的。
怀瑾的脚步像有千斤重,一步都挪不动,她哆嗦着看向尉缭,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
张良一定还有后招的吧,他可是谋圣啊!
“阿姮?”见他迟迟不动,嬴政的眼里涌起了暴风骤雨。
尉缭忧心忡忡的望着她,眼前这一盘乱局,如何得解?但他也奇怪,张良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留下痕迹让他们一路追过来?如此大意不是此人的作风。
“陛……陛下,请……请……”她颤抖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姮儿,别怕。”张良温柔的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好,看到两人亲近的模样,嬴政拿剑的手几乎攥出了血。
此时没有人敢说话,尉缭不敢,蒙恬也不敢——这是三个人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拿上你的剑!”嬴政压抑着怒火,让身后的士兵退了三步。
张良点头,温声道:“我也正有此意。”
这只是两个男人间的决斗,夺妻之争,若还需他人相助,委实羞愧。
张良让身后的侍从也往后退,他从韩念那里拿了一把剑,利落的将剑抽了出来。他动作轻柔的在剑身上抚摸了两下,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骨节分明。
他看向怀瑾:“有一件事托你,若我败了,请帮我护下韩念,我亏欠他良多。”
怀瑾说不出话来了。
张良握着剑从容的走上前去,他始终带了三分浅笑,一袭玄色的衣衫衬得他面若冠玉,风华绝代。
这是曾经韩国的少年天才,仅仅五岁时已跟着父亲上了朝堂,十岁便跟着使团行走在七国,他是万人赞叹的天纵奇才,是当之无愧的贵族君子。
怀瑾想起,她甚少见到他拿剑的时候,印象中不过寥寥数次。
记忆里更多的,是张良穿着一件浅色的衣裳,带着清朗温润的笑意,携着淡淡的兰香,手拿一卷书剑,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
但是他出剑的时候,文秀的墨眉却带着一丝冷意,像下着雪的江南美景。
这两个人,都蒙名家指导,习得是君子剑。
然而几招下来,可以看出嬴政的力道更强,因为他每一剑都带着怒气斩下。
张良的手臂被划破一个口子,但因衣裳的颜色,看不出有鲜红,怀瑾大叫:“停下来,别打了,停下来!”
她冲上前去,想分开这两个人,然而嬴政只是一把拉过她,把她推到尉缭面前。
尉缭一把接住她,然后轻轻的拉着她的肩膀,怜悯的劝道:“阿姮,这是两个男人的战争,你阻止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