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所有的陈设都已经被搬空。
窗户下面有一张桌子,她嘴角往上一扬,他也喜欢把桌子放在窗下呢。
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叫她忍不住想象张良在这里居行坐卧的样子:写字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发呆的时候……
忽然有些累,她在窗边坐下,地上的垫子许多灰,她也不甚在意。想起那一年她的境遇,母亲被害去世,自己又命悬一线,那样的痛彻心扉她不敢去回想。
然而想起张良现在也经历了不亚于她当年的痛苦,她虽不知道张良此刻的心情,但是她明白自己的心情。
忽然又想起,那年张良眼看着她的遭遇,是不是也如自己现在一样,心痛难耐。
虽不是我所受之难,但你之苦痛于我来说,同样让我沉痛万分。
大概,这就是悲喜与共。
可是子房,你现在在哪里?
思及此,身上一阵无力,她慢慢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小团。
张景走进去,看见她蜷在地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颤抖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悲伤,但是她为什么悲伤?是为了他们家吗?是为了兄长吧。
“你……没事吧?”张景犹豫了一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怀瑾把脸在臂弯里使劲蹭了蹭,坐起来,没有泪水了,眼睛却是红红的。
张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眼睛也红了:“明明死的是我父母……”你看上去比我还伤心,后半句张景没有说出来。
她站起来,白衣已经脏了,她拍了拍,灰尘抖动起来,张景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回去吧。”怀瑾说,她只是想来这里看一眼而已,看完了,就该走了。
“我知道你是谁。”张景说。
怀瑾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眉:“我都告诉你我叫赵姮了,你失忆了?”
“我不是说这个,”张景稚嫩的脸上带了一丝笑容,他说:“我知道你,你是不是有个小名,叫姮儿?”
哪来什么小名?这个称呼是张良才这么叫的,她轻轻笑了一声,说:“走吧。”
她大步走了好远,张景才回过神来,小碎步追上去,在耳边絮叨:“我真的知道你,我哥总是提起你,我早就认识你了,我知道你好多事!”
怀瑾愣了一下,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张景很是不解,按照自己的猜想,她应该很想知道兄长跟自己说了什么才对,为什么感觉她不是很在乎,为什么?
休整了一晚,第二日便押着那些战俘,准备回咸阳了。
韩国旧贵族们被一个破旧的大马车,如装牲畜一般装在里面。
怀瑾与尉缭几人坐在豪华宽敞大的马车里,扶苏靠在蒙恬腿上,睡得口水直流,蒙恬靠在尉缭肩上也打起了瞌睡;张景坐在怀瑾身旁,神色警惕,因为尉缭正老神在在的盯着他。
明明看着十分温和,眼神也无锐利感,不过张景直觉眼前这人城府之深,叫人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愿近
“老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他了。”怀瑾笑道,拿起身边的空水囊递给张景,吩咐道:“去后面的食车给我取点羊奶过来。”
张景温驯得像只小狗狗一样,接过水囊就下车了。
他一走,尉缭就问:“你准备怎么安置他?”
沉默几秒,她说:“我会求陛下,给他一个容身之地。”
“你又准备怎么跟陛下交代呢?刑场上的事,几千只眼睛都看见了,陛下若要追责……”
她立即道:“老尉,我心里有数的。”
尉缭含笑点点头:“我只是白担心一下而已,上年纪了,总爱操心。”
不过几日功夫就到了咸阳,大队人马直接行到了王宫外面,早有人在宫门口迎接。
趁着人不注意,怀瑾让蒙恬的一个士兵护送张景去了尉缭府上。
“等我办完了差事就回来了,你先安心去。”怀瑾出言安慰。
张景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被绳索缚住手脚的、昔日的韩国贵族们,他深深低下头,跟着那个士兵走了。
蒙恬送扶苏回内宫,她随尉缭押解着阶下囚,还得上章台宫去。
阔别咸阳宫半月有余,踏进章台宫,在往日站的位置站好。
嬴政的眼神并没落在自己身上,只是先发落起那些犯人,处置好他们以后,她听见嬴政与尉缭的声音交错响起,然后那些囚犯全部被押走。
这些人一走,殿内瞬间空了,紧接着她感受到头皮上一道灼热的目光。
“听说中常侍大人带了一个少年回来?”嬴政在问她了,语气并无责怪。
怀瑾抬起头,目光清明,坦然道:“是,这少年是我一故人的兄弟,眼下他举目无亲,臣只好将他带回来了。臣自知此次犯了禁,还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