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宫女立即答应着去了,怀瑾身上黏糊糊的,饭也顾不上吃。干净衣服一过来,她接过就往偏殿去,谁知那名叫红叶的宫女一路跟过来。
“奴婢伺候大人更衣吧。”红叶低着头羞怯的笑着。
怀瑾不失威严的笑道:“我不喜欢被人伺候,你出去,我自己换衣服。”
看着红袖转身,她钻到屏风后头,火速将衣服换下,出来时,仍见红叶站在那里面对屏风站着。怀瑾不悦道:“不是让你出去吗?”
红叶笑道:“怕大人有吩咐,奴婢不敢走远。”
回头看了一眼不算太透的屏风,怀瑾心里存了个疑影,什么都没说的出去了。郑夫人正在喂扶苏喝汤,看上去一副慈母的模样。
想必是郑夫人听说了她是女子的事,故意来试探她来了。自芈荷死后,郑夫人是后宫第一人,深受宠爱,乍然知道嬴政身边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子,不知会作何反应。
不过对于郑夫人,她并未放在心上,夜间回家时早已忘记了这件事。
接下来好几日都是风平浪静,而朝上并不太平。姚假还在一直针对韩非,不过听说韩非自第一次失态后,后面都是应对自如。
她每日教导扶苏,出宫回家的时间都比较晚,朝上的事情都是由她的好邻居——尉缭转述给她听的。
嬴政现在已经开始为攻赵作准备了,不能叫那些人坏了事,怀瑾想了个法子让姚假闭嘴。找到一日休沐,她给韩非递了拜帖说有要事相商。
第二日正准备出门时,李斯家的马车却堵在了门口。怀瑾看着李斯家的仆人就是一愣,那人却说:“韩非大人已去了府上,我们家大人备了宴席。”
李斯先前并没有下帖子,今日这么强硬邀她过府,不知是个什么意思。知道韩非也已经过去,她便上了马车,李府不是第一次去,她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到了李府,李斯和韩非已经在桌边坐下了,就像刚刚那个仆人说的,好酒好菜一桌宴席。她含笑走过去,拱手拜见:“两位大人好啊。”
李斯看着她,目光竟十分柔和:“今日只论同门辈分,快入席吧。”
不知李斯今日突然的的示好是什么意思,但见韩非稳坐着,怀瑾便也落座。李斯给她也斟了一杯酒,道:“我们都是荀公门下的人,七国之大,今日我们齐聚秦国,也是缘分。”
韩非哑然失笑:“通古师弟,和你相识至今,也没见到你何时对我有过好脸色,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了吗?”
李斯看着日头,微微出神:“从前在师门时,你是贵族我是平民,眼界见识处处不如你,老师最喜欢的也是你,偏你还整日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自然不喜欢你。不喜欢持续了数年,想改也改不掉了。”
他言语中回忆起当年尽是感慨,韩非也放松下来,噙了一抹浅笑:“我那时老爱捉弄你们,你不喜欢我,不也很正常吗?”
怀瑾给他们斟上酒,接道:“大家都曾是少年。”
只是到了中年,这一对半生都没有融洽过的师兄弟,今日倒平心静气的坐在了一起喝酒。尤其是李斯今日的态度,更是奇怪,他平时无论什么表情都自持身份带了些庄重,今日软和得跟个小老头似的,叫人琢磨不透。
李斯指着她,对韩非道:“这是老师的徒孙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对吧。”
韩非看着她,眼神中皆是赞许:“不错。”
“所以,我仅仅只是利用杨端和,警告了你一番。”李斯和缓的说着,骤然在韩非面前提起这件事情,韩非笑意有些凝滞。
李斯和颜悦色对她道:“我跟韩非如何,是我们两的事情,师叔们的事情,你一个小辈就不要参与进来了。”
这和善的语气不知是警告还是忠告,韩非眼角的纹路更深了一些,保养得宜的他看上去比李斯小了十多岁,平日里见谁都要逗一逗,似笑非笑的模样深入人心。然而终究贵为一国公子,一侧目,眼神便似箭一般。
“你今日与我推心置腹,是知道我拿到了姚假的把柄?”韩非说。
李斯道:“师兄消息灵通,自然也知道,姚假是我这边的人。”
怀瑾先前的疑惑便解了,怪道姚假突然针对韩非。
李斯冲韩非举起酒杯,两人似老友一般默契的碰杯,然后听见李斯道:“听闻陛下有意将廷尉一职给你?”
韩非点头,并无什么骄矜之色。李斯突然又看向怀瑾:“是你私下保荐的?”
怀瑾立即道:“我自调往内宫,朝上之事,一概未再参与了。”
李斯不置可否,道:“何必否认,尉缭保荐,不等于就是你保荐吗!”
他说完,又看向韩非,颇有些不平,口中道:“我在秦国耕耘数年才有今日荣光,师兄的运气向来是比我好的。我一直都觉得,人的聪明才智,生来都是差不多;能否富贵,都是看自己能不能抓住机会利用运势。所以没有机会的时候我创造机会,扫清前方的一切障碍。今日叫师兄过来一聚,是想与师兄好好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