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西小姐,你说话很有道理,我们都愿意和你讲话。”
多萝西愕然:“我说话很有道理?”
学徒们说:“你说出来的话总是合情合理,你告诉我们‘做这个’是为了什么,‘做那个’又有助于什么,一项项都很清楚,又有条理。可见像你这样有学问的人更加聪明能干。”
“没错,同样的道理,你说起来,我们就听得进去了,觉得那很对,换了别的人来,我们都不爱听哩!”
在学生们海浪一般涌来的赞美声中,多萝西手足无措的微笑着。
发出的声音有人在听,那就更要大声的说出来。
所以多萝西一直觉得,是获得了识字的机会这一点,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越多的人愿意来上课越好,这才是她想方设法让管事们的妻子报名的原因。
如今,面对第一次做教师有些忐忑的安妮,多萝西还能反过来安慰她。
“你要相信大家都是好相处的人,他们不是用鞭子赶着来学习的,是带着希望,想要努力通过考试的人。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状况,休息时间可以来找我,我肯定愿意为你出主意的。”
其实也只是个年轻女孩的安妮深吸一口气:“我会认真授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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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珀给识字班定的目标是在三个月内学会三百到五百个词汇,三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
因为物资匮乏,没有那么多专有名词,大家需要掌握的也就是身边出现的这些词汇。家里的桌子椅子,田里的燕麦小麦豆子,抬头看见的天,脚下踩着的地,语法也不要求精准,能理解意思就行。
这里的语言用的是字母,属于表音文字。读得出来就很容易拼写,看见陌生的单词尝试拼读,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即便是这样,教学也没那么容易。学生们的态度倒还端正,一边是有管事们耳提面命,要求他们尊重老师,另一边又有减租的好处在,学生们的确也是愿意配合的。
但是这也挡不住有些人的注意力实在集中不起来,巴伦回家的时候,母亲就问他:“今天都学了什么?快讲给我听听。”
巴伦说:“学了数字,从一数到十,从十数到二十……”
母亲追问道:“然后呢?”
巴伦回忆着老师说的话:“老师说领主喜欢成绩好的人,将来我们每个班的前五名,可以去领主的工坊做学徒。”
巴伦母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领主工坊的学徒,他们农庄里就有几个。那些两颊深陷、手指干瘦的像鸡爪,神情木愣愣的孩子们,到了领主的工坊以后,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脸上有了血色,身板壮实起来,说起话来很神气,还窜了不少个子。更别提每天还有五个铜子赚。
但巴伦的母亲还看中学徒们的一个好处:领主虽然从来没有明明说过,但事实上这些人已经不属于农奴的身份了。
农奴租领主的地,服劳役,虽然有自己的家庭和财产,但领主想把农庄卖出去的时候,里面的农奴也是跟着一起转卖的。农奴比奴隶好上一点,但又比不上平民。
再看这些工坊的学徒,他们哪里是农奴了?不种地,也不服劳役,为领主做工还有工钱拿,完全就是平民的样子。
他们这些观察到第一批学徒变化的人都追悔莫及,只恨当时没有主动把自己家的孩子送进领主的工坊,以至于现在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到成为学徒的机会。
没想到识字班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如果儿子能考上班级的前几名,他就不用再做农奴了!
巴伦的母亲急切的问:“今天还学了什么,都记住了吗?”
巴伦挠了挠头:“……老师讲完话以后,窗边飞过一只小鸟,身上有蓝色、有黄色、有白色……哇,妈妈你干什么?”
母亲提起板子就追了过来。
这天,各个农庄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孩子们的哭嚎声。
事后,巴伦的母亲向父亲抱怨:“我就说这么重要的事不能交给他,上课总是走神,怎么能学得会。到时候人人都少交地租,就咱们家没得到好处。还有学徒的名额,那是多大的好事,巴伦根本就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巴伦的父亲说:“那怎么办,咱们就活了这一个孩子,脑子还不灵光。还能去别人家借一个吗?”
巴伦的母亲想了想说:“那咱们家就再出一个人去上识字班,我去向管事求求情,看能不能多加一个名字。到时候看着巴伦,让他一定把老师讲的东西都记下来。”
巴伦的父亲使劲摇头:“我是不行的!眼下虽然没有太多农活,但是过不了多久麦子就要收割了,我肯定忙活不过来。那就只能你去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