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婆看了,与他说道:“这位是贵客,我来招待,你不用管,厨房里有好几个汉子和两个姑娘,劳烦你给他们烧些茶水,多烧些,也送些来这边。”那老人连忙点头往右边厨房去。
外头淋漓下着小雨,屋中昏暗,李道婆左右寻摸出一个火折子,将桌上油灯点亮。她指了指凳子,说道:“坐罢。”李婠依言坐了。
李道婆问道:“打哪儿来?”李婠回道:“从梁州来。”李道婆道:“倒是远。”三言两语说罢,两人也不开口了,正此时,那老人家端了个盛着茶水的粗碗来。
李婠本对此事慎重之至,此时正于心中斟酌言辞,见此忙接过茶碗,只是茶水滚烫,烫得李婠双手通红,她只当未觉,面不改色地放在桌上,将手藏在袖中。那老人家乐呵呵比划了个喝水的动作,李婠笑着道谢,老人家又双手比划了一大串动作,李婠忙看向李道婆。
李道婆黑着脸道:“他叫你喝完叫他,他是个话多的,别管他。”说罢,她扭头道:“去去去,厨下去。”她将人赶了出去。
李道婆见李婠着衣衫半湿,强撑着坐着,叹了口气,也不多问,道:“你千里迢迢来此,又在我门外站了三日,也不能叫你空手回去。”她指着李婠身后的两架机子,说道:“后头两个机子那老头儿改好了,你让那几个汉子搬回去罢,寻个寻常匠人便能拆解,回去罢。”
李婠浑身冰冷,手上生疼,身子禁不住打颤发抖,她面无异色起身,绕着那两个物件看了看,问道:“不知这一个作价几何?”
李道婆斜了她一眼,冷道:“价贱,若能多刮些民脂民膏,少供养些金枝玉叶的公子千金,千万架也造得。”李婠只当听不懂,正色道:“婆婆欲推广革新之法,只如今官不理,富不为,民无力,我有一法可让其天下皆知,婆婆可想一闻。”李道婆垮下脸:“你个女子懂甚?快快使人抬了东西回去。”
李婠不理,说道:“现今女子梳棉纺线、摇纱纺步连日不止,一月只得纺六匹,现今官差以现钱折布税,只得贱价卖于商人,层层剥利,百姓艰难。”
李道婆听此,冷哼一声道:“说这些作甚?官不理,富不为,人人都捂着眼睛当瞎子,你到是个明眼的。”
李婠又道:“不敢当明眼二字,请婆婆听我一言。
梁州占据地利之便,在仓江以南,下通横州,淮水一代,与西京、台州,绍南三地比邻,前二者土地贫瘠,民食不能自给,以种棉为生,若建商队顺仓江而下,半日可达,往返也只需一日光景。若收棉,以搅车去其籽,集坊中之力,织成布匹,以新式纺机,一月可得布匹八倍有余,必当堆满仓库,届时远贩西京等地,其利远超寻常布行百倍不止!
李道婆不喜权贵,不耐烦听这些,说道:“什么利不利的,奶奶怕是说错了地方,与我何干?还是请回罢,从新寻个人说说你的宏图大计,老婆子不懂这些。”说罢,起身便要走。
李婠忙起身,跳了腹稿几段,话说快了些:“今日得见您,我心坠坠,腹稿几万,只怕言行有失,我确实有良策,还请婆婆一听。去岁,梁州建了一织坊,现有女子三百人。”
李道婆听到这儿,倒是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你建的 ?”李婠点头应是。李道婆这才正眼打量了她下,随后转身又回凳子上坐下:“你是为着你的织坊来?”李婠道:“是也不是,只是都通一道。”
她接着道:“若有厚利,便能再招木匠,再买地方,再开十个,百个,千个女子织坊,让其遍布城村,而后全天下!日后再招三百人,三千人,三万人,三十万人又有何难?若有厚利,商人怎不会闻风而动,建织坊,请女子出工,届时,再无可层层盘剥之利,届时,天下女子都有可谋生之路!待布匹丰盈之时,物多价贱,人人可得衣穿!”
李道婆道:“官府可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女子在织坊内,到时帽子一扣,你怕是有牢狱之灾。”李婠道:“届时,有其余商人闻风而至,织坊会遍地开花,不独我一家。如此,可消减其疑心,我再许以重利,上供衙门,必定能成!”
李道婆听此,笑了笑:“若能在我闭眼前见见这盛景,我必然能含笑九泉,死后也瞑目了。这听着到好,只怕施为起来,困难万分。我有一物赠你,你等着。”她转身去了屋内,出来时手拿有一个图册:“此十八种新式织法是我此生所得,现今我回的日子浅,只教了其他农妇前三种,我送后九种与你,助你成事。”
李婠接过,深深一拜:“多谢婆婆。我愿以百金为聘,日后供奉婆婆终老,请婆婆随我去梁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