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人,他也舍不得放手啊!
一向随和的周建军,第一次对老天生出了不满和愤恨,他死死压着扭曲疼痛的胃部,脸上狰狞的表情吓到了刚进院子的小新。
“啊!”
小新手里捧着的几个柿饼掉在了地上,周建军听到声音立马强压下疼痛,苍白着脸转过头对小新说道:“小新来了。”
小新站在院门口想要往前走两步,却被周建军阻止在了原地,自从他患上胃癌,村里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尤其不让孩子们接近他,就怕这病会传染。
周建军对此表示理解,对村民并没有埋怨,只是当有人还记着他要来看他时 ,他总会没礼貌的让人家就站在院门口,多一步都不让他们进来。
小新揪着衣襟不得不站在了院门口,他小声问道:“周老师,您还好吗?”
周建军勾了勾唇,即使脸上全是病态,但依旧能看出他俊朗的眉眼,“老师很好,小新最近有好好识字吗?”
小新一听这个立马眼睛发亮,兴奋的对周建军说道:“周老师,我把您教的字全都会写了。”
说着他又耷拉下了眉眼,失落的说道:“可您都半年没有教过我们新的字了,我爸妈说等我再长两年能干力气活了,就送我去城里打工,他们说,读书没有填饱肚子来得划算。”
周建军哑然,这种情况他刚回来时就遇到过,村民们舍不得那几块钱的学费,不想让孩子们上学,是他固执又倒贴的允了可以免费来听课后,这些孩子才能有机会认识第一个字,才能有机会会写自己的名字。
一大一小在院子里沉默了许久,屋子里早就没了声响的人靠在门后哭成了泪人,当听到周建军重新说话的时候,范宗明拼命压下自己的哭意,把听力留给了外间说话的人身上。
周建军说:“小新, 老师可以麻烦你去教室讲桌上拿一张纸和一支笔吗?”
小新连连点头,也不问他要做什么,噔噔噔绕过院门去了隔壁,不久就拿来了周建军想要的东西。
小新仍然没被允许靠近他,只让他远远地把纸笔扔了过来,然后周建军费力的撑起身子,把纸摊平在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他每写一个字,都好像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巴掌大的纸写了十几分钟,他才虚弱着靠回了椅子上,然后他把纸张小心翼翼地叠了起来,看向小新郑重的说道:
“小新,老师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老师您说,什么事我都答应。”许是看到了老师的脆弱和一举一动间的艰难,小新的话说的有些急切,他隐隐从村民的口中听到过,他们的老师活不久了。
想到这里,小新鼻子一酸险些哭了起来,却又想着这时哭不吉利,连忙强忍了下来。
“好孩子,老师希望你等老师哪天走后,把这封信交给你们的范老师,好吗?”
周建军欣慰地笑了笑,捏着手里的方块纸张仿佛攥着什么难以割舍的贵重物品,小新连忙应下说好,在他要过来拿时,周建军咳嗽了几声,虚弱的制止道:“就站在那儿,老师能扔过去的。”
“···好。”
小新拿着纸笔一步三回头的又走了,周建军疲累地闭上了眼睛,藏在门后的人生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才把所有的哽咽压在了胸腔里。
经过这次的闹别扭后,范宗明沉默了下来,而周建军也没有再同他说过什么丧气的话,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相处时光。
范宗明会给周建军每日换着花样的做饭,这些食材也多亏了村长不定时的送来,他才能保证在不出门的情况下照顾好周建军。
而周建军,也会很给面子的夸好吃,有时候看着范宗明嘴角沾着的米粒,还会拿掉喂进自己的嘴里。
范宗明看着这一幕总会情难自禁,凑上去想要吻吻周建军,周建军自然不想自己的病气过给爱人,每每在范宗明凑来时不着痕迹的躲开。
范宗明不高兴,总会借着他现在比他力气大,强压着人吻上一通,周建军无能为力的同时又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喟叹,一来二去的也没再阻止过他的亲近。
平静的日子是在腊八那天被打破的。
周建军这日格外的有精神,他比范宗明早醒来,感觉身子也轻松了许多,便悄悄起来去给两人做饭。
今天是腊八,按照习俗要吃腊八粥的,去年的腊八,周建军记得范宗明根本不会煮,却又拗不过青年的固执,两人最终喝了一碗干巴巴又生熟参半的乱炖。
那时, 他就点着范宗明的鼻子宠溺说道:“明年的腊八我来给你煮,你就别捣乱了。”
范宗明哼哼着说道:“你煮你煮,以后的饭都你来做,我只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