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儿们都长大了,个顶个儿的能闹事,结个婚搞得天下皆知。当然,这么热闹,说陆行舟不高兴那是假的。
他就担心乐极生悲。
尤其是他这魔炎窟的小庙,来了尊凤凰这么大的佛。
偏厅那旮旯不显眼,万一呆会儿真出点什么事儿,这么多人一拥,就不知道把这柔弱不堪摧折的大凤凰挤哪儿去了。还是把人叫自己身边来安心。
“你都告诉阿逍了?”陆行舟小声问。
凤不鸣抿唇,点头。
陆行舟叹气,“怪不得这孩子心跟铁打的似的。”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又扭头问:“你跟他师父睡过的事儿,你没说吧?”
凤不鸣低头,眉眼中满是厉色,准备拂袖走人。
陆行舟赶紧薅住美人细白的手腕,赔笑,“站这儿站这儿。我错了。哎呀,我错了,我知道你不能说。……行,我不说了,我嘴欠,我闭嘴。”
陆行舟瞄了几眼大美人变得惨白的脸,怪自己只顾着明逍,却忘了照顾大美人的心境。
那混球干的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儿。
造孽啊。
草。
“一拜天地——”
司礼颂完了天地祝词,扬声喊第一拜。
两位新郎齐齐转身,朝向堂外天地,撩起衣摆,先单膝点地,而后另一条腿跟上。
“拜——!”
“明逍——!”白玉衡目眦欲裂,猛地架开围攻自己的众魔,想要冲进堂内。
薛楚楚和小武也奋力帮白玉衡开路。
眼看白玉衡就要冲进去,明遥突然冒出来,当胸就是一脚,将白玉衡踹飞出去!
“明遥!”
“阿遥!”
薛楚楚和小武喊了一声,急忙追过去扶白玉衡。
明遥站在堂口,持刀而立,瞪圆了眼睛,一副今儿谁敢迈过堂口半步、就砍了他脑袋的凶神恶煞样。
而在明遥背后,两位新郎已俯身参拜。
白玉衡刚被薛楚楚和小武扶坐起来,入眼的便是这一幕。
“明逍——!明逍你不能拜——!明逍——!”
白玉衡撕心裂肺地喊着,紧紧攥着那卷圈起来的长鞭,又要往礼堂里闯。奈何被几十上百的魔教教众拦着。越过攒动人头,就连堂口台阶上的明遥都显得那么遥不可及,更何况是堂内的明逍。
他眼睁睁看着明逍跟吴天拜完天地,被吴天扶着一只手起身,双眼一直垂着,完全无视他撕心裂肺的呼唤,神色没有一丝动容,再次背过身去。
新的祝词颂念开始,已经有些神色恍惚,被众魔推搡着差点推出院外的白玉衡又疯狂挣扎起来。
“明逍——!明逍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能跟别人成婚!”
“明逍——!明逍你喜欢的是我——!你爱的是我——!你怎么能跟别人成婚?!明逍——!”
“明逍——!你是在为昆仑的事赌气吗?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罪!你出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二拜高堂——”
司礼的又一声高喊,定身符一般,叫正疯狂挣扎的白玉衡静了下来。
他被一群魔族拥着,像即将被汹涌的浪潮淹没的人,徒劳地举着那只紧紧攥着长鞭的手,猩红着眼,看着明逍随着身旁那人,再度齐齐跪了下去。
“拜——!”
“明逍——!”
这杜鹃泣血的一声,怕是整个紫榕城都听得见。
堂内那人向下弯的背影僵了一瞬,没有逃过白玉衡的眼睛。
原本感觉已被抽空了所有的白玉衡又突然有了力气,一下震开沙袋式拥在他身上的近百魔族,准备冲入堂内。
结果再次被守在堂口的明遥当胸一脚,踹回院中。
不知是跌落院中那人的模样太过凄惨、还是身上煞气太重,又或是别的什么,这次,没人再上前。
只有薛楚楚和小武紧张地扑过去,却被白玉衡抬手示意退开。
“咳。”
挣扎半晌,白玉衡终于从仰躺的姿势变成跪趴起来,还没起身,终是按捺不住地咳出一口血。
堂内人已经拜过高堂,准备夫妻对拜了。
白玉衡却没了往里冲的力气,甚至没了大喊的力气。
他就那么单手撑着,跪在院中,被一大群人围着,看着。
像条丧家犬一样。
可是他不在乎。
全身的伤口都崩开了,五脏六腑都在渗血,每条筋肉都在抽搐,每寸骨骼都在碎裂。
他不在乎。
他只是觉得心口疼。
疼得像要裂开了,疼得快要窒息。
绝望像深海、像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在昆仑被明逍用断鞭贯穿胸膛时,他都没这么难过。
因为那时候,他从明逍眼中清楚地看到了,明逍有多爱他。
明逍的眼神让他坚信,明逍会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