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很好,虽然不排队,但店里已经坐满了人。一口深锅里煮着黏糊糊的褐色汤水,汤里料很足,邹良认得出豆皮和木耳,其他的看不太清。
店里转了转,还是找到两个座位,邹良坐下后,宋迎春走到门口,端过来两碗快溢出来的汤,一只发黑的竹筐里,盛着两个油亮的煎饼。
“你尝尝,看着不怎么样,味道很好。”宋迎春说。
邹良舀了一勺厚重的胡辣汤送进嘴里,说不上多喜欢。
“不错。”
“申城的菜,是甜的吗?”
邹良笑道:“是的,食堂的红烧肉夹一块,汤汁能拉丝。”
宋迎春咬了口饼子,跟着笑起来。他吃东西很爽气,烧饼咬得清脆,低下头扶着碗大口喝汤。
一顿早饭吃完,邹良冒出细汗,回回味道才觉得,这里的胡辣汤确实挺好喝的。
宋迎春打包了一份,拎着袋子和邹良一起回宿舍。推开门,宿舍阳台的门关着,太阳穿过阳台玻璃照射进来,闷闷的暖意。姜锐光着膀子坐在桌前打游戏,见宋迎春回来,摘下耳机扔到桌上。
“才回来,饿死了。”姜锐解开塑料袋,狼吞虎咽。“唉,你昨晚不说回来么。”
问的是宋迎春,邹良却激灵一下,像是在课堂上忽然被老师点到名字。
宋迎春抬手准备脱衣服,又想起什么,快速放下胳膊:“打游戏去了。”
姜锐吞了口饼:“通宵了吧,衣服都馊了。”
宋迎春笑笑:“嗯。”
他打开衣柜门,随手拿出件上衣,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半掩着,从邹良的角度看过去,宋迎春脱下白T恤,麦色的皮肤,后背健壮挺拔,右边肩头上两处暗红色的吻痕。
第22章
钟原总是骂话剧社的社长,脑子不太好。
艾建秋人高马大,衣服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最近总穿一件齐膝的风衣,破洞休闲裤,裤脚在运动鞋上堆了好几层,他头发长,随便抓个马尾在脑后,额前垂几绺碎发,看不清眉眼。他长得挺帅,但是脾气古怪打扮另类,对话剧要求很高,经常发脾气。
艾建秋大三,钟原巴不得他大四快点实习,换个社长。钟原告诉邹良,艾建秋家里很有钱,一直梦想当导演,话剧社的很多道具、活动资金都是自己出的。可是拗不过家里学了金融,没个艺术命,一身艺术病。
钟原甚至觉得,话剧社漂亮妹子,很多是奔着钓艾建秋来的。
一场秋雨一场凉,躲在枝叶后散发香味的桂花,哗啦啦掉在树下,花朵淡黄细小,落下薄薄一层。邹良穿上毛衣,撑一把格子伞,跟钟原往话剧社走,听了一路艾建秋的坏话。
下雨天,来的人不多。艾建秋把最新打印好的故事,发给到场的每个人。
钟原弹弹手里的A4纸,嘀咕着:“我说他装逼吧,上次改编《罗密欧与朱丽叶》,演得一塌糊涂,这次还要搞外国剧本,搞点国产的拉倒了。”
邹良低头看看,黑体加粗的剧名《夜莺与玫瑰》,作者叫王尔德。
邹良从没参加过话剧活动,每次来,都是被钟原硬拽着过来充数。《夜莺与玫瑰》他没听说过,邹良有些兴趣,推推眼镜看了起来。
年轻的大学生在花园里痛苦呼喊:“她说过,只要我送她红玫瑰,就和我跳舞。”可整个花园里都没有红玫瑰。
花园里有一只夜莺,总是为青年学生彻夜歌唱,夜莺听见他的哭诉,心疼得流下的眼泪。
花园里的蜥蜴嘲笑大学生:“他竟然为了玫瑰哭泣?太可笑了。”
夜莺决定给青年学生寻找玫瑰。他在花园里,一棵树一棵树地找,问那些玫瑰树,能否给他一朵红色的花。
长在学生窗台前的玫瑰树答应了,可是冬天太冷,开花需要付出可怕的代价。
夜莺说,求你告诉我吧,我不害怕。
玫瑰树回答,你要在月光下唱歌,创造玫瑰。胸口抵住我的尖刺,用心血把花染红,歌唱一整夜,尖刺刺穿心脏,红玫瑰才能绽放。
夜莺看着倒在草地上哭泣的青年说道,你要开心啊,你会得到那朵红玫瑰的。
月亮升起,夜莺停在玫瑰树上,把心口抵向尖刺,放声歌唱。
玫瑰花一点点绽开,夜莺的歌声越来越大。玫瑰树不断提醒:“小夜莺,压的更深一点、更深一点。”
夜莺的歌声从狂热变成微弱,它跌落在草丛中死去,心口插着那根尖刺。
青年学生早上推开窗户,惊喜地发现,自己有红玫瑰了。
他向喜欢的女孩子献上花,请求她兑现那支舞。女孩皱着眉头拒绝:“花和我的衣服不配,我更喜欢珠宝。”
青年学生把花扔进水沟,大声咒骂着爱情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