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朝生唇瓣咬得发白,他恨自己。
季萧未伤在肩头,这人平日便觉得体虚,这会儿失血严重,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粘稠血液沾湿了木朝生的衣衫,传递到皮肤上,温温热热的,倒与这人的外表不太一样。
呼吸也很虚弱,热气洒落在他颈间,带来些许痒意。
木朝生已经走不动了,停在半路将从身上下滑的男人往上颠了颠,嘟囔道:“好重......”
话音未落,背上依然昏死过去的男人忽然道:“重便将朕放下来。”
诈尸一般,吓得木朝生险些将他一把扔出去,得亏理智让他收了手,没真的照做,只磕磕绊绊道:“你......你怎么还醒着。”
季萧未懒懒散散将脑袋放下来,搭在他肩上,轻嗤一声,“动静太大。”
很快他又微微直起身,打量下周遭的环境,道:“右转直走,朕没叫停便别停。”
“哦。”
阿南先前嘱咐木朝生求助的那间店铺便在眼前,季萧未叫木朝生将他放下,身体虚弱,强撑着靠在门框上,抬手轻敲两下。
不多时那木门便被人从里头打开,他语气淡淡,对着屋中人道:“我手中尚有一株金达莱,可否需要。”
屋中人面容掩在黑暗中,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半晌退开将人让进来。
*
木朝生无所事事坐在椅子上晃腿,这是一家药铺,季萧未肩上被划伤,店铺老板正替他包扎伤口,二人用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片刻,之后那人便走到木朝生面前,用着并不熟练的中原话道:“手肘的伤还需处理。”
木朝生这才想起自己手肘因摔在地上有些擦伤,那一通闹完身心俱疲,连疼痛都忘了。
他能感觉到季萧未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让他有些后脊发凉,不敢多说,也不敢有别的动静,只乖乖应道:“哦。”
若是让季萧未知道自己先前有了逃跑的念头可就糟糕。
他或许会想要杀了自己。
真该死,当时怎么没直接逃走,反而将这人背起一起逃了。
他想得出神,忽然听见季萧未喊他:“小槿儿。”
木朝生自顾自怄气,没应话。
季萧未又道:“木朝生,你想要朕叫你几遍?”
畏于强权,他不得不张了口:“我在呢。”
只是些许擦伤,店主人给他擦了药便走了,木朝生屈指蹭蹭面颊,听见男人冷声道:“过来。”
他又乖乖凑过去,然后被掐住了脖子。
“想跑是么,”季萧未脸色苍白,但神情仍旧平淡,好似受伤的人并非自己,与木朝生拉近距离,像是将要接吻一般,语气轻轻,“那个时候,在巷子口,你想要逃去哪里?”
木朝生后脊僵直,脑袋嗡嗡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感到慌乱,不知道季萧未是如何查探到他当初的心思。
他实在后悔,那个时候便应该指节逃走,而不是像现下这样受制于人。
是他自己脑子不清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本来已经离开了那里,没走几步便又下意识返回去将人背起来。
他真是昏了头。
木朝生心中一乱,之后再没机会回答,被季萧未截走了话头,道:“你以为自己逃得掉。”
“整个晏城,整个大晟,都是朕的地盘,”季萧未掐着他脖颈的手微微收紧,木朝生感到呼吸不畅面颊泛红,两手紧紧抓着男人那只冰凉的手,恍恍惚惚听见他道,“就算是叫你侥幸逃走,朕也能将走丢的狗找回来。”
无法呼吸让木朝生的身体忍不住剧烈挣动,唇色泛白,将季萧未的手背抓出红痕,片刻之后忽然听见男人闷咳了两声,手上力道松了松。
他开了口,艰难地一字一顿道:“我救了你......”
“你......你竟恩将仇报。”
季萧未冷笑一声:“你倒是会给自己找筹码。”
他松了手,木朝生捡回条命,连连后退几步远离他,弯身重重呛咳,半晌才抬起脑袋哑声道:“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有要逃走的心思,况且当时情况紧急,我还救了你,你怎可污蔑我。”
季萧未没说话,只撑着脑袋漠然瞧着他,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究竟是承认还是反问。
木朝生有些心虚,却始终不肯松口承认自己先前有过不该有的想法。
如今又落回到季萧未手中,若真的承认了,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深思熟虑,忽听男人起身的声音,下意识往后退,没想到这屋子无比窄小,没退几步后背便撞上了木门。
他慌了一下,想要逃走,没等转身便被季萧未抓住肩按在门上,鼻尖相对,呼吸纠缠,低声道:“最近似乎学聪明了些,还知道用救命之恩来做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