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回晏城呢?
白丹秋想,他那么喜欢季萧未,已经忧心到睡不着了,为什么不直接回去?
她应当知晓原因,她想,木朝生大概真的已经长大了。
他从囚笼里飞出来,见过人间百态,逐渐成为人间中的一部分。
他开始将自我自私的那一面压下去,将胸襟敞开,拥抱整个世间。
江山与百姓,和平和安定,通通被他放在了情爱之前。
他本为了季萧未一人的心愿来到此处,到如今却是为了大晟的百姓在厮杀。
只有内忧外患平息下来……
“只有这样,”木朝生与自己道,“只有这样,季萧未才能将脖颈上的链子摘下去。”
和他一起拥有自由。
木朝生闭闭眼,他骑在马背之上,月色落在发丝和肩头,剑尖淅淅沥沥滴着血。
他平复了心绪,拽紧缰绳,慢吞吞骑马踱步回到军营。
白丹秋帮他牵马,“先去梳洗一下吧,全是血。”
木朝生说好。
他不是没看到跟在姐姐身后的白梨,但实在没什么想与对方说的。
白梨如今的想法已经同他愈来愈远了,甚至从头到尾便没有相交之时。
光是想想便觉得累。
木朝生站在小河边,将手上和脸上的血渍洗净。
起身时又瞧见白梨在身后了。
真是阴魂不散呐。
他这么想,也便这么说了。
白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大概还是有些不甘心,直戳了当问:“陛下当初对你做了那些事,为何你却不恨他?”
多么不公平,白梨想,都做过伤害他的事情,为何不恨季萧未呢?
“你说这个么?”木朝生眉眼弯弯,他先前卸下了身上的软甲,如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言罢便将衣摆撩起来。
月色下一节白皙的腰身骤然暴露在眼前,泛着莹莹的光。
白梨恍惚了一下,之后才瞧见对方后腰上的烙印。
那是一枝盛开的木槿,是金达莱营掌权者的信物。
那枝花转瞬即逝,又被遮掩在衣摆之下。
木朝生卷着沾了水的衣袖,连笑一下都懒得,面无表情道:“陛下做那些事的缘由是什么,你做那些事的缘由又是什么,还需要我一件一件拿出来清算么?”
他当真很累了,和白梨每一次相处,无论是否起了争执,都觉得很是疲乏。
他与白梨像是天生犯冲。
木朝生烦躁地将辫子甩到身后,甩甩手上的水珠,月光下那副容颜愈加稠丽,像个艳鬼,一颦一笑,或者像如今这样冷冷淡淡都勾人心魄。
眼见他要走,白梨怔怔回神,像拉住他的手。
他伸出手去,尚未碰到对方,却忽然听见箭离弦的声音。
木朝生瞬时便抬手往腰间摸去,去一下摸了个空。
他没带剑出来。
于是只能连退几步,瞬息之间判断出箭的方位,而后跃身而起,一把抓住了那支箭。
落地一瞬忽然又察觉到从另一处射来的箭。
木朝生脸色骤变。
来得刺客竟不止一人。
军营之中怎么会有那么多刺客?
要想再躲已然来不及了,木朝生皱皱眉,很快便拿定主意,直迎着箭射来的方向冲上前去,扬手将手中箭用力抛出。
而后便听到冷刃陷入躯体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69章 我也永不原谅
剧烈的撞击让木朝生一下子扑跪到地上,恍惚间又像是回到刚入学堂被人故意撞到的时日了,让他一时间有些愣怔。
掌心被地面的砂石磨破了皮,隐隐作痛,他皱着眉站起来,意识有点空茫,只记得身后好像还有一个刺客,便没过多犹豫,循声又迎上去。
他还是那么杀人不眨眼,不要命一样,很快又带着满身血回来了,手臂和面颊上都有血痕,看起来既狼狈又瑰丽。
木朝生有点晕,抬手蹭蹭嘴角,却反而在脸上留下一道血渍。
他浑然不觉,在耀目的日辉里找着方才推他的人的身影,然后才后知后觉看见对方正跪在地上,垂着脑袋,身体蜷曲着。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白梨慢吞吞将脑袋抬起来,神色还有些恍惚,脸色苍白,唇边挂着一道血迹。
那枚箭洞穿了他的胸口,深陷在血肉中,随着呼吸阵阵发痛,于是只能放轻呼吸,却又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
他张了张唇瓣,脸色却更难看了。
木朝生合上了眼。
生离死别他见得多了,也有很多人死在他手上,如今已经很少再为了谁的死亡而有所动容。
他只是不喜欢看见白梨这副模样,倒像是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都是为了自己一样。
何必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