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商量着,忽然看到傅大人过来了。
人群中有两个胆子大的,立即主动上前搭话。他们说话仍有口音,但是正常沟通交流却无影响。傅朝瑜对他们刮目相看,这些人适应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他打趣道:“再过些日子,你们的西北话说得可要比我好多了。”
傅朝瑜是江南人,去京城路上学得中原官话,来了西北之后又学了这边的话,不过说的也不是很好。
傅朝瑜跟前的汉子笑道:“大人您就别打趣咱们了,我们还有的学呢。正好您今儿来了,能不能劳烦您给咱们看看这红薯育苗做得对不对。先前衙门的人也都讲过,我们怕记得不牢,回来之后琢磨了好几日,也不知有没有记错了。”
春耕这段时间傅朝瑜每每出门都待着几个种田的好手,为的就是随时解惑答疑。他虽然涉猎极广,但许多事儿都是浅尝辄止,譬如农事方面,傅朝瑜往往都是吩咐几句,让下面的懂行的人去做。
术业有专攻,傅朝瑜不能不懂装懂。
有了懂行的指点,众人很快便上手了。
在西北的日子,真比他们当初在吐谷浑的时候过得舒坦。从前哪有人愿意这么细致入微地手把手教他们如何种田?官府都奉承着大汗跟王室,从来都不会管他们死活,偶尔遇上一两个清官,那都算是祖宗保佑了。可自从来了西北,他们却发现这里的官员似乎都不错。
兴许是傅大人管理有方,西北官吏身上都不见傲气,还很平易近人。
日子过得舒坦,他们甚至还开始期待起了几月后的学堂。原本去年年底西北各地便可以新建学校,这两年西北开设了许多棉布厂,陆陆续续都赚了不少钱,加上傅大人经营有方,各地商贾都爱来西北碰运气,西北如今真不缺钱。
衙门有了底气,自然得兴文教,修建学堂便是一样。各地都希望学堂能比照着凉州学堂来,即便先生没有凉州学堂的先生好,可教他们这些寻常人家的孩子总是绰绰有余。而常乐的学堂都已经在建了,众人一边种地,一边憧憬自己的孩子往后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学堂里头读书。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融入了西北之后,连带着也认同了儒家那一整套观念,他们几乎已经脱离了原本吐谷浑的文化与认同。果然,还是将族人劝到这边来最好,留在伊州境内是没什么出息的。
同样的路子,傅朝瑜打算在高昌也试一试。如今高昌并未设州,而是设了高昌县,并入沙洲,县治就在从前高昌王庭所在。
朝廷年初已经派了知县前去高昌县,甚至连班子都给配齐了,新任的知县也是科举入仕的寒门,这两年皇上为了打压世家,频繁任用寒门子弟。
这位韩知县便是如此。他上任途中路过常乐,特意前来拜访傅朝瑜。
他不过一介知县,上头还有沙州知县,再上头才是傅大人,如今能有幸见傅大人一面,已是倍觉珍惜。西北从前是什么样子,如今又是什么模样,这都是有目共睹的,若非傅大人力挽狂澜,西北断然不会在短短几年之内改天换地,如今俨然成了塞上江南了。他虽为小官,却也有心效仿傅大人将高昌经营得有声有色。二人讨论高昌规划,韩知县也一直在洗耳恭听。
尤其是朝廷在伊州、安南一代的做法,这都是现成的经验。不过说到人口迁移一事,韩知县面露为难之色,坦诚道:“高昌如今才刚收为大魏领土,先前又同东.突厥不清不楚的,犯了忌讳,只怕没有多少人愿意去。”
大魏百姓轻易不出远门,又安土重迁,想让他们去高昌,基本不可能。再说,百姓们也是记仇的,高昌让大魏如此狼狈,即便如今亡国了,民间对高昌的偏见却还是根深蒂固的。
傅朝瑜悠悠一叹,是这么个理,但是迁徙一部分百姓却也是必要的。哪怕迁移过去的是从前吐谷浑的百姓,都比高昌县内只有高昌人要利于管理。但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过去,也是一桩麻烦事儿。
傅朝瑜道:“此事我会写信外同皇上商量商量,实在不行,许诺迁移过去的百姓一些好处也是可以的。”
韩知县憧憬:“若是有人自愿前往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