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风看着她恼怒的脸又说“那去年呢?去年我一直是第一名。前年也是,中考那年我也是第一。”
林暖年的脸色彻底变差了,她甩手关上了车门,怒瞪着江乐风。
“你是在跟我算旧账?你有什么资格。”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
江乐风话音刚落,林暖年一个巴掌也落到了他脸上。
“你就是没资格。”林暖年大声地说道。
“你完全不爱我吧?”他抬起被打偏过去的脸,好像第一次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林暖年。
江乐风以为自己早晚有一天可以从容的面对她的冷漠,她的失望,甚至直面她或许不爱他的事实。他要自己脱敏麻木,再也不会对她给的任何伤害而感到痛心疾首。可眼下那些建设通通失效,都是假的。
多年积怨一朝具象化在他心头,他几乎要痛得直不起腰。
双目赤红,声音颤抖的问出了自己疑惑多年的问题。
“你真的不爱我吧,妈妈。”
否则为什么那么冷漠?
为什么跟一个七岁的孩子说你是累赘?
为什么指着我淋湿的鞋子说我廉价?
“其实,你根本不在意我优秀不优秀,考不考第一都无所谓吧。你只是,不想面对我的时候给我好脸色对吗?”
“我不爱你?”林暖年的语气也出现了颤抖,她看着江乐风吐息沉重地笑了出来。
“江乐风,你和你爸爸一样不知好歹。”
“你和爸爸离婚,没人跟我说。你直接回家了,我去找你,我走了很久才走到外婆家,那天下了那么大的雨,你说我为什么要这样来你面前。你说我的鞋子廉价,故意让你丢脸,你又说我故意装可怜。”
十一年前的那个夏天,七岁的江乐风淋着大雨走了五个小时,才走到了近郊的林暖年的家。
没得到一个拥抱。
后来十一年过去了,他却好像被困在了那场雨中,被困在林家大宅门口,众人调侃嘲弄的目光之中,现在也没出来。他的一生都是潮湿,脚上那双破了底灌水的鞋子也没有从他脚上被脱去。
“那么点小事你记了那么多年?”林暖年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是。”江乐风哑然。
林暖年看着江乐风平静地说完,看着他的眼泪悄然流淌。她有些震惊,她不知道,江乐风居然还会哭。
“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我亏待过你吗?我给你的比你爸给你的少吗!你记得那些事情,却不记得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好吗!”
“……”
失去了辩驳的力气,也许不该开口。江乐风难耐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别过了自己的眼神,他瘪着嘴忍住了一股哭意。
他想离开了。他想,也许当年不该在雨中乱跑。不该见到她。
江乐风转身走了,他没有再进校门,而是沿着街道开始往前走。
林暖年没有流连他背影的理由,打开车门上了车。江乐风第一次跟她吵架,却又好像连吵架都算不上,她脑子里却无端冒出一个想法。
跟许多家长一样,她觉得他翅膀硬了。
江乐风一路游走,像七岁那年一样起了没来由的倔脾气,好像一定要走到一个什么地方。以前是林暖年的家,现在是哪?
他漫无目的地走,觉得脸上痒,抬手抹了一把,全是水。
猝不及防。他想起来了,林暖年不喜欢他哭。下意识有些慌乱,随即又觉得荒缪。
他的脚步终止在桥上,突然脑子里面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跳下去,一了百了。
水面很平静,波澜不起倒映着这个城市的灯火。他盯着看了一会,直到江面上起风,那点平静全被打破开始无休止地缠绵摇曳。
心里突然失重一刻什么也想不起来,那道没他腿高的围栏根本拦不住他。江乐风寻着那点光晕一跃而下,重重地跌进了水里。
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出现了幻觉。
他闭上眼睛沉溺,眼前却好似游园会,一幅幅场景从他面前经过。
有十二岁那年没人记得他生日后被他丢在垃圾桶的蛋糕,他从那天开始较劲,再也不吃蛋糕了。
有十五岁那年中考,他考完冲出校门在人群中寻觅,找不到江又森和林暖年的身影。
有十八岁这年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林暖年是如何做一个好妈妈,终于明白了自己不被爱着的事实。
他的眼睛酸楚难耐,他以为是水。他睁开眼睛,看到前方有个身影朝着自己游来。
“江乐风!”那个身影又喊到。
江乐风突然回神,一切黯然失色之后又出现了生机。那个不是幻觉,是修漫。
修漫抓着他的手,要把他往岸边带。江乐风不挣扎,任由修漫把他带出了江面,他深深地呼吸一口之后被呛到。于是感觉修漫游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