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不太会挽留人,甚至是拙笨,掂斤播两地才想出话来,也不清楚够不够有说服力,但好像又真的没什么可信词汇。
几乎不抱希望地,李京肆掀眼直直看向她,却发现她眼睛早定在他脸上,如此交汇,她先眨眼避开了。
干咳两声,不咸不淡,是问:“去哪儿?”一面往他走来的方向迈步。
他愣下,顺时跟上,说:“附近,我在浅水湾有套宅子。”
姜语没出声了。
步调刻意有慢,换他带路。
哪是,他又慢至与她同步,几次三番低头,才问:“疼吗?”
姜语不自然与他隔开些,“小擦伤而已。”
他进退有度地,没去拉近。
两旁路灯将两道隔开的身影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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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水湾道xx号,半山豪宅,绿植环绕。
一座地面两层别墅,院中央设有喷泉,车子开进院道,往侧边进入地下一层停车处。
之后,再往回走,穿过院子进入主宅,裸白色外墙,内里是现代与复古风格的融合装潢。
上楼,进二层大厅,到主卧室,全程两人都没有交流,一个沉默带,一个沉默跟。
李京肆倒返回了次门口,和人说了什么。姜语把西装外套脱下,放沙发边,一阵坐立难安,见他折返,手里拎着医药箱,
她穿的小黑裙恰好裹住膝盖,李京肆单膝跪她身前,十分熟稔地将裙角往上推,擦破点皮,隐隐渗出血渍。
姜语没忍住低眼,看他下垂浓密睫毛微颤,拧开消毒药水,往上沾抹,时而轻吹,挠痒的感觉,叫那一整块腿部肌肉都紧绷。她瞧得过分入神,哪想他措不及防对眼来,登时瞳孔骤缩,脑袋立直。
动作幅度小到他也没察觉,只问她:“还有没有哪里摔到?”
姜语握拳捏捏手心,余痛消下去,只是红了一块,淡声说:“没有。”
他便扔了棉棒,起身,坐她身旁,很近,挨着她臂膀,隔着衣料的余温仍滚热。
万籁俱寂。
姜语没转头,在余光瞧他低下头,疲顿神色暗澹,眼下一点青,俯屈着,两掌交握垂于腿间。终于,她看见他抬头,欲说什么话。
这时候门口又有动静,敲两下门,他视线就跟着过去,点了点头,几人端着托盘进来,一一呈放到客厅的下午茶小桌上,都是些夜宵食点。
人有陆续离开,开关门响之后,李京肆叹了声,意指桌上问她:“饿的话就吃些。”
“我不饿。”姜语答得紧快,是耐性将尽,还是过于心悸,分不清。
房间又陷入阔静。
李京肆沉了沉眼,从兜里捞烟,单指拂开盒盖,推起一支,衔上,心浮气躁地,砂轮火机几次才划出蓝焰。
自觉往旁边挪开,撑进沙发背,白雾往侧边飘散,一口气吁完,便去看她。
噤声稍许,这才开口:“不知是我哪里用错了功,你会误解我的意图,不过既然你那么想了,一定就是我的方式错了。但我说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假话。”
姜语咽喉一紧,指甲磕在指腹。
他垂眼,“这些天我还在思考那个问题,在山顶上,你逃避的问题,但似乎怎么想都是妄加揣测。”
又看向她,什么也没问,又好似什么都问了。
他想听听她怎么说。
想知道她是什么心意。
她动也不动,眼睛始终都没看他,表情都绷紧,积压着什么,又藏得太好。
一支烟燃尽,李京肆起身,叹气同时将火星子捏灭在烟灰缸中。
“我出去抽支烟。”他不大只直起背,绕过沙发,向门口走。
“李京肆。”
他半步悬空。
欲转身,又听那声音喝止:“你就背着。”
这气氛太过沉抑,压得人心里头提不起劲。
她也不知道再说话作了什么决心,但她打定主意走到这里,想着,也做好摊牌的准备。
若再一直纠结,太折腾人心。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大概是成长环境影响吧,我对待一切感情,关系,都很模糊,都无所谓,我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多情大爱,却几乎谁都可以抛弃,从未长期停泊,或许我期待有那么一个堤岸,同时我也害怕。”
许多话都不知从何说起,杂乱而茫然。
心口倒涌酸涩,叫她低下头去。
“我惯常把一切能抓住的抓在手里,抓不住的宁可作罢,永远随性,永远走一步是一步。我怕我太想要,又实在没法抓得。”
也不知道第几次吊口气又松,她乍然有种将自己送上邢架的畏缩斛觫,“我始终瞧不透你,你总像一阵风袭涌过来,偏偏我什么都抓不住。怪我没早想明白,你终归年长些,万千阅历,论玩弄人心,我怕是望尘莫及。如今无妨坦白,不愿继续,就是我玩不起了,我总不好蠢到最后把自己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