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孩子们的身影变换闪现,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孩子的身影。
一个瘦小苍白的孩子。
他和其他人不同,没有哭闹,没有挠墙。他静静地坐在暗处,靠在墙壁上,明明瘦弱到脊骨突出,却又像一棵树一样沉默。
孩子像是几天没吃饭了,嘴唇白得干裂,像是某种皮包骨头的、死前的景象。他的眼睛却大大睁着,看着天空,嘴唇慢慢地吮着自己的手指。
“连城月?”
宁明昧看着眼前的小孩,皱眉。但他很快意识到,连城月并不能发现他的存在。
连城月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愤怒,仇恨,恐惧,不安都没有。宁明昧听见小黑屋外传来细微的咒骂声。声音渺远,想必那些人也没想到连城月能听到。
“这次又把他关了五天没进食水,真的可以吗?”
“谁让他弄砸了咱们的生意。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的,还以为能卖个好价格呢。敬酒不吃吃罚酒,反正别的孩子也不喜欢他,这次关不老实,还不明白要怎么装乖,以后就让他住在这里面。”
“……但那个人的死真的是巧合吗?还有最近院子里的事,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怪物就觉得毛毛的。你不知道,他有那么大的力气……”
“不过连家倒是说,对这个孩子还是感兴趣。连家还有一段时间过来……你把这药拿去给他吃。”
“我?给他?”这是一个旁观的女声。
“嗯,他不是最信任你了吗。还帮你赶走了那几个捣乱的人。”
宁明昧终于知道连城月在吮什么了。
他因饥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吸自己的血。
即使明知道这是没用的。
连城月吮着自己的血,面无表情,就像他根本没听见外面的谈话似的。
终于有人进来,是个看起来很慈和的老婆婆。看起来是给慈幼庄做饭的。
连城月听她说话,眼睛一眨也不眨,最终,他说:“给我。”
声音沙哑。
老婆婆说:“好,好。唉,你以后乖一点不行吗?表现得乖一点,就不会再被关起来了。”
眼见药丸被连城月服下,那老婆婆脸上慈和的面具一下垮塌,非常惊恐地走了。
宁明昧遥望她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连城月。
孩子依旧靠在角落,脸上一点没有一点因遭到背叛而带来的失落或愤怒。
可宁明昧看见了他捏得越来越紧的拳头,它暴露了连城月的内心。
“嘁,我还有这个。”他听见他自言自语。
一点火苗在连城月的掌心里升起,明明灭灭,却能照亮他的一切渴望。他凝视着它,因它是唯一他引以为豪的、一定能改变他命运的东西。
我有这个就够了。
而宁明昧就站在火苗的另一边,他凝视的方向。
“这是这片建筑的记忆。”系统在宁明昧的脑海里提醒他,“齐免成用了一个法术,使人能看到这里发生过的事。有点类似你们那里的侧写模拟。”
宁明昧说:“我穿越过来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
系统问:“什么什么时候?”
宁明昧道:“是这一刻吗。”
连城月困在慈幼庄里,因“野性难驯”被做幼童贩卖生意的庄主们虐待的这一刻。
从对话里,宁明昧能听出来,连城月一定不止一次被关在这个房间里。在来慈幼庄前,连城月也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擅长模仿和伪装乖巧的模样。他在慈幼庄中也曾野性难驯,玩弄同伴,直到受到了来自庄主们的毒打。
从此,他变了。
系统说:“是的。按照我最初给你设置的时间点,你会出现在这里的这一刻——”
宁明昧:“然后一剑掀开屋顶,降临在他的面前?”
物理从天而降。
……
系统:“你其实不用一剑掀开屋顶的。”
给出回答后,系统才意识到宁明昧给出了一个怎样诡异的提问。系统睁大了眼睛:“等下,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在打听连城月小时候的事?”
俗话说得好,互相了解,是一段良好关系的开始。
系统原本很烦宁明昧不做任务,每天东跑西跑,甚至跟着齐免成。想不到这里还有意外收获啊!
“从前,他在我眼里是个面目模糊的剪影。我只是用我熟悉的方式来对待他。不过现在,我终于能完全明白他第一次见我时,露出那种眼神的原因了。”宁明昧说,“拳头握得这么紧,对自己的能力这么自信,想要往上爬、让世界重视自己的决意也是非同寻常的吧?”
系统无视那句“熟悉的方式”,意识到一个超绝妙的可能。它欣喜若狂:“你开始心疼他了?”
开始心疼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