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杰森就在蝙蝠侠的目光里躺下了，他动了动身体找了舒服姿势。
嗯，地有点凉。
布鲁斯难以控制对行为奇怪的儿子感到担忧，但刚缓和的关系让他不好直接开口问，所以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坐在了杰森旁边。
他又想了一想，然后也躺下了。
杰森觉得有点好笑。
“真难想象我们俩是怎么把关系搞砸的。”
他想到了那些愤怒的时刻。
“之前我生气的时候真想把你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布鲁斯不可置否。
“这很正常，上一个这么对我坦白的是超人，我知道正联大部分人都有这种想法。”
“而且他们现在也会这么想的时候。”
“你听起来还挺骄傲。”
“……或许，这证明了我有进入人际。”
“……”
“杰森？”
布鲁斯侧头看去，杰森睡着了，他侧着身蜷缩起来，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和灰，看起来和小时候一样乖巧。
他知道红头罩不能再被说成是孩子了，但某个情绪化的父亲就是觉得他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上头的父亲爬起来去附近人家里‘借’了一床被子给不需要盖被的儿子盖好。
他抬手虚空摸了摸杰森的头发，在心里默念祝福。
‘晚安儿子’
‘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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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从梦中醒来，再一次近距离接触了拉萨路池，池子里的绿汤热情的拍了他一脸，愤怒和疯狂被勾引出来，很想上蹿下跳锯几个脑袋，只为这一滩水发狂。
他抹了把脸，熟练的把欲望憋回去。
现在他对拉撒路池的感官愈加复杂，甚至没有厌恶和痛恨的情绪，他很感激，感激塔利亚把他推进池子，更感谢池水本身让自己复活。
他看着池子把一个小小身影推过来，出于谨慎，杰森没接，于是穿着破碎罗宾制服的小杰森就只能在水里漂浮。
他可真小，杰森想，从记忆里翻出来他曾经的尸检报告，罗宾因为营养不良所以长的比同龄人矮的多，死的时候更是只有一米三七。
青年对拉萨路池发问。
“怎么了？”
“你想要我干什么？”
池水波动起来，模糊的意志传达过来，杰森花了一会儿去理解，拉撒路池告诉他这是类似投影的存在，它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捞了半天，捞到一个死掉的罗宾残留的影子，虽然是没有记忆的空壳，但胜在有感觉留存。
它希望用这种方式安慰它宠爱的孩子，毕竟消失的记忆就是消失了，不能被自身记起，也不能被魔法恢复。
杰森在池子边上坐下，罗宾浮在他手边，他还是没有去触碰那个孩子，青年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脸，平静开口。
“我从前觉得记忆是拖累。”
“它总耽误我，牵扯我，让红头罩总是落于下风，杰森陶德更是因为他不能面对自己的父亲，他们让我很痛苦，所以我就扔了它。”
“但现在它要完全消失了，我又舍不得，糟糕的事情多，能怎么样？又不是没有甜的部分。”
“现在好了，糖也没有了，累赘也丢了，组成我自己的部分也跟着要消失了，这或许是曾经的我选择的一种温柔的自杀方式，他不许我后悔，催促我前进。”
“……因为停下了就真的没有意义了。”
青年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开始时他找不到难过的原因，但后来杰森发现了，他只是累了，他一直都很努力，不许自己停下或者松懈，犯错的时候严苛的责备自己，他不许自己软弱。
所以他只是累了，恍然间杰森想到了艾琳太太，慈祥的老人在某个安静的下午送他离开，没有看身前的青年而是看向逐渐缓和的夕阳，眼神里有复杂的他不懂的东西。
“我心疼你，孩子，我看到了很多值得心疼的东西。”
他那个时候其实不太能理解，因为杰森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值得心疼的，一切都很普通，那天的他也没被蝙蝠侠揍的鼻青脸肿，最后只能把这当成老人温柔的体现。
但现在杰森明白了。
因为他真的很努力，他一直坚持着，不停的挤压自己往前面走，现在的他依旧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要被高歌，但是他只是，觉得幸苦。
而他本来可以不幸苦。
可偏偏这又是他自己选的路。
杰森开始失去理智的痛哭，人就是这样，不被人点破还好，一旦意识到了那些被忽视的感受，自然而然的就会绷不住。
那些积压的委屈和被责备的难过冲开封闭的墙，青年几乎是趴在了地上，他混乱的哭泣着，捶打地面。
但他没有去和普通人一样咒骂一切，去骂他的父亲，去骂小丑，怪罪所有的一切，甚至埋怨自己，他只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