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丛靡垂着脑袋,如瀑的墨发遮挡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身上的缚仙索流转着鎏金纹路,熠熠生辉。
云知染隔着人群,听到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还好各位大能出愿意联手除魔,否则要真待这魔头修为增进,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
“可不嘛。瞧瞧,四件仙器啊。”
“所以这江丛靡做了什么事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听说是在练什么特别邪门的禁术,就跟以身祭阵的玩意差不多,大能们翻遍了修仙界才把江丛靡找着的。”
“躲起来了?躲这么明显的地方?”
“谁知道呢,宗里长老说要来就把我们都带来了。”
“对对对我们门派也是。”
“不过除魔卫道嘛,不用干事还能争个名。”
云知染甩了甩耳朵,垂眸沉思。
他突然想起来有人说过,清化之巅的魔尊常年不在修仙界,那人喜欢去人间,一呆就是好久。
云知染还记得舫顶之上那个恣意洒脱的背影。
虽然整个人冷冰冰的,但看得出心情很好。
“不对,他想自曝金丹!”
不知道谁在沉寂中喊出了这么一句。
“快,快阻止他!”
合体期的自曝可不是开玩笑!!
怕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会波及!
涉及到自身安危,懒散的众人猛地打起精神,根据大能们的指令迅速行动。大能们通过布置范围,从而让仙器束缚江丛靡的行动,也只要踏足区域内,施法者也会受到限制。
他们万万没想到江丛靡会来个玉石俱焚!
魔修和仙器是以天敌,经历长时间的压制会对根本造成损伤。而大战过后,虽说他们的人也有负伤,但对上个残兵魔修还顶得住。
心急火燎地撤去仙器,蜂拥而上的灵力在金丹自曝前及时压制住,却殊不知他们的阻止正中了江丛靡的下怀。
江丛靡任无数灵力打在自己身上,鲜血似泉涌般淌了一身——
血祭阵成。
魔气滔天,撕喊与哭闹声中轰然一声炸。
云知染淡淡看着宛如地狱的场景,他没有闭眼,却有一双温热的手掌捂上了他的眼睛。
真实的,熟悉的气息。
身死道消,幻境既止。
云知染不自觉抬头,亲昵地蹭了蹭江丛靡的掌心。
痒意自皮肤传至心间,江丛靡蓦然收回手,像要握紧什么一般,牢牢握成拳。
倏地,江丛靡深深呼出一口气。
“知知看到了多少。”
江丛靡不曾想自己的过往会以幻境的方式再度呈现。
不到终止无法结束,江丛靡自入境便发现了破镜的默认规则,却无能为力。
知知与他几乎同时进入幻境,却不知是各自入境,还是随同他一起。
他看到了。
隔着人群之外的小小身影。
云知染罕见地没有回应,但无声的沉默印证了江丛靡的猜想。
既然知知会出现在最后一幕,极大地可能是随他一起完完整整地看到了过往。
“那知知觉得……我哪里错了。”
云知染看向江丛靡。
整个幻境的主体就是江丛靡经历过的人生,云知染看到了很多。
看到了江丛靡在清化之巅开荒,设计机关暗道,也看到了他试图种植灵树灵植,可惜没两天便被蔫了个彻底,看江丛靡尝试过许多许多不同品种的植物,结果一株没成,到底只能维持着光秃秃的样子。
看到他研究阵法,看到他晃悠进热闹尘世,畅快开怀,又看到他回到清化之巅见一片废墟,转头便带人把灵仙宗炸了个底朝天。
然后不知道又晃悠到了哪里,随便寻了个屋顶一躺。休息够了便到处晃悠,重新找了个府邸整理安顿。
再然后……
江丛靡问他哪里错了。
答不上来。
那是一场无妄之灾。
一人一兔的沉默不知过去多久,江丛靡如愿听到了答案。
“错的是天道。”云知染说。
“是天道失职,没有发现这场无妄之灾。”
“不应该是这样的。”
云知染记得这件事。
只是当初他没有太过在意,动手的人中的大部分都与陨落的人有恩怨牵扯,他便按照修士间的矛盾冲突进行处理,然后对着陨落那一方不忍心地叹了一句可惜。
最有希望冲击大乘期,打破上限的修士陨落了。
他不知道双方的恩怨牵扯的成因会是这般莫名其妙。
小家伙声音软软糯糯,说出来的话却能给予人震撼。
怪天道吗。
江丛靡笑笑,低头注视着小家伙。
云知染把自己团成一团,下巴搭在并起来的前爪爪上,瞧着有些无精打采。
“与天道无关。”江丛靡说,“或许…我该向天道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