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厝年纪尚小,倒可从基本功练起,不必太急于求成。”小叔司马潜坚决不认同。
“呀!好一个争先恐后,舍我其谁。”
薛醒一瞪眼,拍着胸脯道:“我司马老哥这用枪一扎一挑那还不是妥当了么?我就不信那鱼还能有本事从他手底下偷生!”
若干人等皆齐齐向林望,苦苦候郎来。而最先双眼发亮的薛醒一溜烟地窜到司马厝面前表明意图,其余人亦开口附和,巴巴地望着他。
“司马兄这是在……”温珧沉思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惊悚道,“在准备去杀人吗?”
鱼还能自个儿从水里跳出来,落人饭桌上不成?
众人也觉察到了司马厝那边的动静,纷纷睁大了眼去看。而温珧尤甚,惊得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一个大鸽蛋。
薛醒笑开了花,看过瘾了也半点不嫌弃鱼肠子是不是飞出来了,叉着腰指点着众人将之收罗一空。
在场的人中只有温珧一愣一愣的,似乎难以接受般,低着头时眉头拧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饭时已至。
静夜以点点烟火为佐料,在热气蒸腾时便被唤得醒来了。
当全鱼宴被送上桌时,薛醒一根筷子飞过去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正想“啧啧”跟身边人赞叹几句时,左右四顾才发现司马厝并不在。
“他人呢,哪去了?”薛醒着急道。
“在东厢房那边,小的方才已经去叫过他了……”有人一下子便听明白了薛醒要找谁,连忙道。
薛醒不再多言,果断起身,“行了,我找他去。”
不料等薛醒刚一走,温珧浑身湿淋淋地进来了,看起来一脸落魄。
他刚才捡了根又长又粗的树枝,也想试图插鱼来着,结果却……····“哎呦!子政你这是掉下水里了,快去换身衣衫了来,别冻着了。”有人道。
温珧抬起头,眼神依旧是呆呆的,似是没听到一般,越过众人跟在薛醒后边走去了。
留下众人半天都摸不着头脑。
东厢房。
薛醒直接破门而入时,司马厝手里正收拾着的东西还来不及收,于是各种物品如板甲、锁子胄、沙盘等便出现在他眼前。
“不是这……这你真的要去打仗?”薛醒三两步冲到司马厝跟前,“在澧都好吃好睡不行吗,怎么老想着离开?”
司马厝沉默了会。
他来这里本就是为收拾东西的,先前偷偷命人研制的武器还藏在这里,还有自侯府被搜查一事后,一些容易引起误会的军物也皆暂存放于此。
他不知道云卿安是否会信守承诺帮他摆平,但他急切地想要准备好。
万一呢?
“我守的,你来看。”司马厝抬眸时轻笑了声,“添温酒,余空位,乡为身死,定还故里。”
留什么啊留,现在亲邀都不来。
薛醒重重叹了一口气,鼻子有点酸,掩饰性地往外边走,“行吧,你还是先出来吃点东西。”
他不能体会,但他想要搜肠刮肚地强行尝试去理解,也愿意尊重司马厝的选择。
别说是添温酒,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山长水远,他也都去除青草,上高香,点油蜡。
——
腊月初,风雪长暗,旌旗猎猎。陈兵出师,向征战,无归期。
御城甬道被长长的朱红地毡铺就,两列皇城护卫军端正侍立,皆神色严肃,而其中明黄色华盖宝幡如翠玉镶连般地通向甬道尽头正中央的高台。
礼乐齐鸣,钟鼓三响,李延瞻一身真龙朝服登上高台,于百官中傲立,象征性地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
李延瞻都说了些什么,司马厝没仔细听,也根本听不见。
军队中清一色的墨黑铁甲闪耀着寒芒,雪色盔翎在炽光下熠熠生辉,银枪入他手再并非是遥不可及,他对枪身上的寸寸纹路都熟悉亲切无比。
他该是回来了。
肃肃仪仗间,在几重侍人的簇拥之下,一架辇车缓缓朝他驶近,车帘翻飞间隐隐现出里头人的身形。
“[1]风吹锣鼓山河动,腰横秋水雁翎刀。”云卿安未露面,只声音从中传出,“踏雪逐戎归,与将军解战袍。”
司马厝隔着车帘打量着他,眸中闪过些许复杂之色。
自古以来,边军将帅统领中央军时,旁人或多或少有些不服气,有隐忧亦或是忌惮。而任用宦官监军以传达君主命令,辅助将领便是掣肘之策。
但愿不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刀枪无眼,不留情面,监军自重,望勿添累。”司马厝冷言说。
“侯爷多虑。”云卿安温声答。
司马厝情绪不辨地笑了声,不再理会他。
自讨苦吃。
送礼成,祝声停,至那威仪军列如滚滚浓烟般消失在人们眼前时,路边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