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徒劳地挣扎,整个人被钳制着带到了街巷暗墙后,在四肢剧烈地晃动几瞬后,终是两眼一翻软软地晕倒在地。
行经一条幽深的道口。
很难不让人怀疑。
一介文人,见识博广,百闻不如一见。
“只是东厂……”苏禀辰显然不能理解,“以我的了解,云督主不是好相与的,恐是别有用心。”
往来的人越来越少,小厮的脚步越来越快,他的呼吸微微紊乱,手心都被冷汗浸湿了,宛若他手里提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意不在此。
久虔敛了神色,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去。
景榆林场地处偏僻,景致典雅秀丽,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他蹲下将外观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异常后,开始着手翻找里头的东西。
他就是要把操练力度给拉满,逼得这群犊子从不适应到适应。
这般的当铺也就大富大贵的人才来得起。
他近来忙着把京营的腐化官兵给拎出来惩治。举石锁,砸木桩等任务一项接着一项,着实把那原先划水惯了的京营军兵累得够呛。
久虔将筐提起放于前胸,用自己的身体将之大部分挡住,确认足够谨慎后,才借着阴影小心地掀起布包的一角。
纸上被苏禀辰亲手作了标识,附以图文并茂的详细注解。
一张锦雕垂纱的床没来由地在他面前晃过。他知道云卿安别有用心,只但愿不是这样那样。
怕是会烧得连骨头都不剩。
“公子!不好了……”有侍女匆忙地跑来,神色慌张道,“公子老师……他出大事了。”
老师,颜道为。
苏禀辰和司马厝对视一眼,桌案下的手猛地攥紧。
——
夜风曳屋发出阵阵咆哮的低语,噼里啪啦的火星子跳动之上,黑烟自火把袅袅升腾,暗了这方天地。
黑压压的东厂番役单手握刀,将颜府上下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兵锋直指府内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吓得抖如筛糠的家丁。
火光冲天,刃尖含霜,堵得人压抑。
“颜阁老身居高位却作风不正,因谏言不受纳而对陛下心怀不满,既而意图撺掇朔北起军造反。有违忠君之道,其心可诛!东厂奉命办事,特将之捉拿以听候审讯。”
徐聿话一说完,带领手下利落地公事公办。
“佞畜魏阉,走狗云贼!你……你们含血喷人,颠倒黑白是非,祸乱朝纲!折了我一把老骨头不要紧,偏还害得我泱泱大乾如此这般……”
颜道为身体两侧被粗暴地架着,在两位高大的番役中间越发显得瘦骨嶙峋,额上发已然全白,鬓角的青筋格外明显。····他痴痴望天良久,已是老泪纵横,却仍是靠着最后一点力气,怒视向云卿安对着他破口大骂。
“这般的世风日下啊,黎民百姓平白遭罪。你们罪孽加身,该是要遭天谴的!”
一顶软轿被数人稳稳地抬着,似是凌驾于这一切之上。
云卿安只在起初时拿眼看了一小会儿,便颇感无趣地放了帘。
他面无表情地只是听。
风掀不起一丝波澜。
裂冰玉戒在他手上显得越发的苍白,几近病态的支离,如同他这个人本身。
霜雪浸染出的不是温润,是寒凉。他云卿安又不是例外。
冰玉尚且破碎,更何况是人。不过是借着光泽掩盖,而他不需要罢了。
久虔却远远做不到这般淡定,看着眼前这兵荒马乱的一幕,他青白的脸上没有了血色。
他本是刺客,早见惯了惨烈血腥。该无动于衷的才是。
但久虔不能。
多年前发生的旧事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背负的债。他想偿还,却不得已欠下更多。
“你家侯爷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的。”岑衍在他身边好心地道,“你也是为了他好。”
久虔心下一紧,到底是没说什么。
哽咽的声音渐渐小了,府中人似是认命了般任由押解。
颜道为眼中含泪,这位孤身老人上无高堂,下无妻儿,一生为社稷汲汲营营,现在要走了倒也算是了无牵挂,只是连累这些无辜的家仆,他着实心中有愧。
尘埃落定,东厂来得浩荡,此刻功成而返,慢慢回行时,未熄的火把后是一片被风带得横扫的浓烟区域。
如同要毁尸灭迹一般。
“来者何人?”
在番役队伍中,祁放似有所觉,突然朝后方沉喝一声,却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来人重重踹翻在地,佩刀亦被一把夺过。
刃尖劈开黑烟,破风声似惊雷乍现,锋芒映出司马厝冷肃的面容。
眨眼间,他已是挥刀直逼祁放的面门而去,快而狠历,丝毫没有要留手的意思。
徐聿急速回过神,纵身掠出挡住他的刀势,巨力碰撞间接连往后倒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