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能为力,亦同现在。
“岑衍,将我最好的金创药取来,赠予侯爷。”
云卿安紧跟其后步出,脚步在一路蜿蜒的血色蔷薇之上踏了尘。
岑衍领命退下时,他对着那兜着一弯皎月的檐角由衷地笑了笑。
天边依旧黑沉沉的,劈头盖脸罩得人发晕,是长年累月的自然更替中人们所能够窥得规律的一角。可没有那琉璃象牙,没有那冠冕堂皇的客套。
以及那复杂的,不可理喻的表相。
“侯爷对宫道不熟悉,恐会迷了路。我遣人送侯爷一程。”
云卿安款款漫步至司马厝身旁三步以内的距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绷得死紧的侧脸,又缓缓凑近了些许,柔声说:“现在可是后悔了?当初你可是像条野狗一样。像条野狗一样求我带你去见……”
还未说完的的话却生生被掐灭在了嗓子眼,像断掉的音弦戛然而止,四周却只寂静了短短一瞬。
司马厝突然的一个反身,快如闪电地用双手狠狠环扣掐住身边人那截瓷玉般的脖颈,指节骨间发出的声响细碎哽咽却振聋发聩。
“快住手,放开厂督!”“嗳爷你冷静……”众人始料未及,太监们慌忙去阻,时泾也被惊得简直要魂飞魄散。
平日里冷静到不像话的一个人,今儿个怎么变成这样了?活像撞了邪似的。
可不就是撞了邪。
司马厝手中死死掐着人不放,他早已忍无可忍,再顾不得其他。
眼前这人三番两次的挑衅早已越过了他的底线,弹指间就将他的伤口给挑得稀巴烂,拎出来欣赏一番不说,又犹未满足,风轻云淡地往上面撒着盐。
推波助澜的始作俑者,罪不可恕。····云卿安被脖颈间刚猛的力道迫使得直往后退,脚步虚浮如同被提着线的泥制玩偶,完全不受控制,直至他后背重重撞上了实处才勉强停下。
背后的墙冰冷得像块棺材盖,掐着他的手却烫得似要在这凉夜里徒手生起火来。
司马厝欺身近前,将他死死抵摁在墙面动弹不得。
他现下是引颈待戮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却没有半点要讨饶的意思。
云卿安被迫抬头望着司马厝那逼近的脸,见他病态赤红的眼中充斥着狂怒。
“云厂督,你满意了吧?”司马厝恨得咬牙切齿。
“我要是还不满意的话,你怕是,要我的命啊……”云卿安扯了扯嘴角,声音艰难自喉咙口挤出,语调却偏偏显得温柔而多情,“横竖就贱命一条,死在侯爷手里,倒也不冤枉。”
司马厝嘲弄道:“拿你这条贱命,我还怕沾着你的血脏了手,洗都洗不干净。”
云卿安淡瞥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袍,短促地哑笑了声,道:“可明明是侯爷先污了咱家,怎的就颠倒了黑白是非?”
近墨者黑,带了鞋印子的绯红也未能免俗。
司马厝不理会,道:“你煽风点火,是何居心?”
云卿安望着他的目光纯良无害,却是浸了毒。整个人就像是被藏在毒液里泡烂了,复又被打捞出来被披上了层鲜艳夺目的外皮,将每一个靠近他的人拖扯去陪同他温良的昨日一起殉葬。
云卿安含笑道:“烧你啊……”
脖颈的禁锢陡然间收得更紧。
在发黑的视线里,云卿安只感觉骨头都似要散架了一般,呼吸一点一点被断绝,周身在逐渐丧失力气,强烈的呕吐感混着耳边嗡嗡的鸣响如深渊巨口将他吞噬。
恶心得想吐。
“来人,来人呀!侯爷要杀人了……”
宫人太监大呼着上前,极力拉扯想要掰开司马厝那双掐着他的手却都徒劳无功。
坚固得像个铁烙,像是从地狱伸出的棺材钉,现下要把他的骨头血肉都给捅穿粘连。
云卿安在眩晕中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给宫苑外墙顶上隐藏在暗处几近按捺不住的人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亦将手落在自己的脖颈上,放弃了挣扎。
“怎么?侯爷求我的时候是一个样,求完了以后又是另一个样,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可别忘了,你可是,还欠着我人情的。”
自他喉咙间咽出的嗓音骤然变得冷厉,他冰凉的手指似从毒蛇口中吐出的信子般,怨毒又缠绵悱恻地划上司马厝的手背。
司马厝的手陡然一松,被锲而不舍的小太监忙不迭扯开。
他沉默地踉跄后退数步。
迟缓的疼痛直到这时才翻江倒海爆发涌来,右肩及后背数次撕扯开裂的伤口似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着。
他的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
“爷,别再过去了,我们回府。回府里就不冷了,咱回府好好养伤……”时泾担忧道,惶然地从自己身上扯出衣料往司马厝的伤口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