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车帅哥的吸引力,无逊于香车美人。
服务员内心小小地惊叹,转眼就听他问了一位姓纪的小姐,大踏步朝那间包间去了。
原来是情人约会啊,她想。
门被敲了三下。
里面声音掩盖在餐厅播放的热闹的康康舞曲下,有些含糊不清。
“请进。”
进门之前,晏泊无故觉得这声线耳熟。
但他只当是错觉,想也不想地推门而入。
下一瞬,他的脚步像是被胶水粘住,怎么也迈不开。
他见到了只应在梦里的人。
背景音乐的舞曲正进行到激昂前段,气氛正到高潮。
他像个乱入曲谱的休止符,在一股脑往前冲的狂乱音符里,迅速被抛诸其后。
纪雪城。
怎么会是你。
“坐吧。”
相比于他的震惊和无措,纪雪城显然游刃有余得多,语调自然地招呼他坐下。
待到晏泊梦游似的坐定,她又问:“你不知道来的人是我?”
晏泊果然摇头。
纪雪城无奈而惊异:“你家里没和你说?”
晏泊僵硬得手脚不知往何处放。“我爸妈只说,是嘉泰纪家的女儿。我不知道……你的‘纪’,原来是嘉泰的纪。”
“当初怎么不告诉我?”
纪雪城抬眸看他。
手腕处的玫瑰金女士腕表精致而低调,钢制蝴蝶扣系得妥帖,是年轻都市白领青睐的牌子。
纪雪城戴着它隐没在嘉泰的职员里,没人猜到她是董事长的女儿。
灯光下,她的笑意不达眼底:“没必要吧。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秒针滴滴答答走动,时间贴着肌肤缓缓流逝。
菜陆续上了。
“没经你允许,直接点了。别介意。”她说。
对话进行到这里,有些不知往何处去的寂寞。晏泊看着淡定开吃的纪雪城,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真的沉不住气。
尤其面对纪雪城。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温吞开口,拣了个最不出错的话题。
“还行吧。回到家里公司上班,快两年了。”她一边思索等下该如何措辞,一边分出心神来答,“你呢?”
金属餐具握在手心,质感和冷硬的机器有些相似。晏泊挠挠头,笑容一如从前:“我啊,当英语老师呢。”
意料之外的回答。
纪雪城有些惊奇,“你在当老师?”
“对啊。不用那么惊讶吧?”他自嘲一笑,“我看起来很不适合吗?”
“可你读的工科。”纪雪城稍微停了下刀叉,“不觉得浪费?我记得你当时挺坚定的。”
后半句本来是她无心之语,落在晏泊耳朵里,却有一丝微妙。
——前任见面,最怕讲起从前。
晏泊眼里的光闪了闪,而后归于平静。
“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嘛。”他笑笑,含糊地带过去。
两人说话间,背景音乐已经换过,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
店主应该是个讲究人,用在店里的音响效果很好,清晰而柔和,乐章如流水淌过。
盛大的管弦乐里,晏泊忽然想起以前还在英国读书的时候。
他自小音痴,对古典乐的了解还比不上在学校音乐厅摆了几个月的谱架。第一次知道肖二这首曲子,还是多亏他学了十年小提琴的初恋女友。
他那时一度狂热地收集黑胶,再统统原封不动地转手送给她。她起初还象征性地收一两张,后来便再也不肯。
晏泊也无所谓,想着将来反正都要计入她的名下,依旧照收不误,权当爱好养着。
谁知后来两人分手。
回国前,那些黑胶被他遗留在伦敦的寓所,委托朋友另觅良主。
也不知近况如何。
而现在。
他初恋女友,他的相亲对象,他这辈子唯一的前任,正安然坐在他对面,低头吃一盘意面。
晏泊忍不住疑心自己其实在做梦。
纪雪城察觉到他的视线,忽然抬头和他对上视线。
猝不及防,晏泊目光的焦点被捉住,根本来不及回避,反倒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分毫。
“你好像没怎么变。”
此话发自真心。
即便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三年之久,但在纪雪城看来,晏泊几乎没有太大变化。除了五官轮廓愈加分明锋利带来的成熟气息,他的一切似乎都还如当年。
尤其是眼神。
看向她的时候,很容易叫她想起校园里那个莽撞表白的少年。那种满怀青涩的热烈往往只在年轻时独有,多一分便逾矩,少一分则寡淡。
晏泊把握得很好。至少,很合纪雪城的心意。
她清楚记得,那天微雨。
康桥的雨幕织就了绵密的屏障,轻而易举地将一切悸动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