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许是一时没接受过来这等身份的转变,过几日接受了便好。”
皇帝闻言,并未说什么。
对乐蛟,无需他做什么,只要重要时不出差错便是。
皇帝并不担忧乐蛟不会同意。
并未再理会这事儿,反倒是抽空批起折子来。
他批折子极快,小半个时辰就批完了一叠,只尚宝德见主子爷这般操心,日夜无休,心中总跟着着急。
想来明日册后旨意一出,朝廷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模样……
主子爷与夫人二人这一路走来,一路的艰辛他们可都是有目共睹。
如今眼瞧二人事成,焉能不欢喜?
尚宝德甚至连太后都记恨上了。暗地里骂着太后成日惦记着皇孙皇孙,却又阻拦陛下迎娶娘子,真当皇子是从地里蹦出来的不成?
别人不知晓,尚宝德总是知晓的。
如今后宫唯一一位的妃妾,位分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若非必要留着她,主子爷只怕瞧见她都觉得污了眼睛。
这般,太后还整日做着沈婕妤给她生皇孙的梦呢!
可回想起长春宫众人如今的阻拦之举,尚宝德忍不住迟疑道:“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抬眸看他一眼。
尚宝德心中一紧,不再废话:“娘子二嫁之身,若是为后前朝那些老古板只怕会不赞成。陛下何不妨先挑选吉日接娘子入宫,暂且册封旁的六宫主位,等日后娘子入宫诞下皇子,再行封后。届时如何都是名正言顺,想来朝臣亦是无话可说。”
这症结主要在于娘子二嫁之身,圣母与圣主至亲母子二人为一女子入宫位分闹的不和。
纵皇帝往日龙威深重,朝中鲜少有不服的朝臣,奈何不得太后应允的婚事,在臣民心中便要背负一声不孝之名。
皇帝放下手中奏折,目光在尚宝德面容上掠过一眼。
他平静道:“此事日后莫要再提。”
他非不知其中弯弯道道。
更知晓这般迎她入宫,会叫她成为众矢之的。
可思考良久,终是心中不愿。
“这段时日,已是委屈了她。”
纵然乐嫣从来不说,可皇帝知晓。知晓她决心和自己在一起时,心中的屈辱。
自己以妻待她,二人该结发为夫妻,若连这个最简单的都做不到,若是连娶她都要等之又等,他做这个皇帝还有何意思?
本来她就不情不愿,若是再以妃妾之礼纳她入宫,那姑娘嘴上不说,心里定是要将他记恨上一辈子。
……
空气清冷,日光流转,照在挂了银霜的梅花枝头。
乐蛟才一出宫门,竟连腰伤也顾不得,着急忙慌便命人将马车驾往康献王府去。
王府乃是公主府改建而成,虽为改建,一草一木仍维持着以往模样。
层楼叠榭,碧瓦朱檐。
瓦上一片片未曾消融的素雪,风中传来点点春意。
驸马一路强撑着腰伤,甚至不准旁人搀扶强撑着走进来。
忆起过往在这府中的岁月,不自觉泪湿眼眶。
乐嫣亦是才从外边回来不一会儿,便坐在花厅见了父亲。
见父亲一张惨白的脸,比上回消瘦了一圈的身子,竟叫乐嫣吓了一跳。
她使婢女上热茶,驸马却令人退下。
“为父今日有要紧事与你说,姑且叫人都退下。”
乐嫣虽心头诧异,却见驸马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父女二人再如何闹的不愉,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她知晓父亲不会害自己。
只怕真是有要紧事。
乐嫣挥袖叫身侧侍奉的女婢尽数退出去候着。
“父亲有何话可说?还要背着旁人?”她神情淡然,一双茶色瞳仁定定的与驸马对视着,见驸马看着自己面上恍惚出神的模样,不由一笑。
乐嫣莲步轻移,顺手走过去为乐蛟斟了一杯茶水。
在这处花厅,年幼时一家三口便时常在这处喝茶待客,乐嫣不愿破坏了这份回忆。
乐蛟望着乐嫣。
他的长女。
亦是第一个叫他父亲的孩子。
她少时并未长开,圆圆的脸颊,尚未显落出如今的美貌,少时却能看出几分公主的模样。
可如今的乐嫣,面上再难寻公主踪迹。
乐蛟不是不伤心的,亡妻一点念想都没留给自己,她的女儿生的一点都不像她。
可以父亲的身份,他又十分自豪自己的女儿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
乐蛟原先不明白,不明白长公主为何要背弃当初与他承诺过的话,独自带着年幼的乐嫣远走封地,甚至数年来未曾回京一次。
后来他猜测到了一些,可原先也只觉公主太过杞人忧天,忧思太重,总为了还没发生的事儿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