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福公公掌着灯来到姬昭床前苦口婆心地道:“陛下啊,您怎么和摄政王吵起来了?”
还把人给气走了,要是明日摄政王不来监督陛下喝药可怎么办啊?
只见姬昭闷声道:“是他独行专断,擅自做主,朕不过直言事实而已。”
说完,姬昭便往下一躺,被子一盖将自己全部遮住,然后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唉。”福公公见此不由叹气。
…………
月华如水,夜深人静,然而没过多久这份寂静便被疾驰的马蹄声打破,本该大门紧闭的大将军府也瞬间忙碌了起来。
只见萧衍从黑色的骏马翻身而下,身上的墨色大氅随风翻动,身后几十骑兵整齐肃穆,而萧衍则是眉头紧锁,越发显得气势骇人,让人不敢直视。
大将军府的老管家连忙开门迎接,但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疑惑,平日里殿下处理政务晚了便歇在宣室殿偏殿,今日怎么反而深夜回府了呢?
“殿下,热水饭食皆已备下,随时可以享用。”老管家恭敬地开口道。
这些东西都是府中时常备着的,即便萧衍不回来,也要准备着。
“嗯。”萧衍走进屋内随意地应了一声后便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扔在了衣架上,同时伸手去解开自己头上的发冠。
老管家见此便准备退下,谁知萧衍却突然回头叫住了他。
“老徐,本王记得,你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
老管家闻言应道:“回殿下,正是。”
“那你说,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到底在想什么?”萧衍踏进浴桶眼眸半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浴桶的边缘。
萧衍十四岁便从军了,长在边关,每日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杀了来犯的北离人,如何建立军功。十六七的时候更是带着三千骑兵直插北离腹地,斩杀北离左右贤王,所以萧衍对十六七岁的孩子在想什么一点也不清楚。
而他,也不过是在知道姬昭不知人伦之事后,按照长安高门世家的惯例让宫女教导对方人事。
“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萧衍伸手将被水沾湿的长发随意拨开而后叹息一般地说道。
“这……”老管家闻言沉吟片刻后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为叛逆,不服管教,时常顶撞长辈。”
萧衍闻言心中颇以为然,的确是难以管教,若是换做他的侄儿,敢这般和他说话直接军棍伺候便是,可是换做姬昭……
萧衍闭目,有些头疼,别说是打了,便是骂也不能骂。
而老管家则是接着道:“我那儿子自尊心可强了,不服安排得很,最恨我替他做主。”
萧衍闻言睁眼轻声道:“自尊心?替他做主?”
“是啊。”老管家笑道,“可我替他做主也不是害他,但他……诶,不知父母苦心。”
萧衍好像明白了小皇帝为什么回那么气了,只不过这性子实在是不怎么讨喜。
“下去吧,本王知道了。”萧衍神色淡淡道。
老管家闻言只得稀里糊涂地退了出来,不知道他家殿下问他这些是何意。
而在另一边,长乐宫中灯火未息,夏太后没过多久便听闻了摄政王连夜出宫疑似是和皇帝吵了一架的消息。
宫灯之下,夏太后已经退去了妆容与首饰,乌黑的长发半挽,身后的宫女正在为她按摩头部,面前的菱花镜映出了夏太后艳丽的容颜,她已经不年轻了,在深宫蹉跎了二十年。
“陛下和摄政王吵了一架?”夏太后听见下人的来报声音不由提高了一下,“也难怪,陛下任性妄为,摄政王独行专断,不吵起来才怪。”
夏太后对于萧衍拔掉她安插在小皇帝身边的钉子这件事很有意见,如今自然乐得见到他们君臣不合,毕竟摄政王可是她垂帘听政路上的一块巨大绊脚石。
“想个办法离间他们君臣吧。”夏太后拨弄着手上的丹蔻道。
她在宣室殿还有个钉子没能被福全和萧衍拔出来,如今正好用得上。
夏太后对身后的掌事嬷嬷吩咐了几句后,才在宫人们的服侍下睡去。
第二日清晨,姬昭难得起了一个早,福公公给姬昭准备了甜粥和各式早点,还有一碗不知道该不该端进去的苦药。
福公公看着手里的苦药发愁,摄政王不在,谁能让那位祖宗喝药啊?
此刻,内室之中,姬昭坐在餐案前用汤匙轻轻搅动着面前的甜粥,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摄政王呢?”
昨日他不该和萧衍吵得那么凶,剑履上殿的话都说出来,要知道这些可是权臣的催命符,他现在和萧衍是盟友,他昨夜说的话怕是和刀子一般扎人心吧。
一旁布菜的内侍小声道:“昨夜摄政王殿下便出宫了,明明宫门已经下钥,禁卫军偏偏为他开了门,还有上次不过问陛下便擅自做主处理了宣室殿的人,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