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可愿同我一道回祭祀殿?”
只要在祭祀殿,在他未走之前,定能护他无虞。
小孩还是没说话。
卫柏舟惊呼:“他不会是个哑巴吧?”
“莫要胡说。”
“哦哦。”卫柏舟小声嘟囔。
他觉着这小孩也不说话,当真是没意思,没好一会儿心就飘飘然了。长街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有嬉戏打闹相互追逐的孩童,也有拿着糖葫芦满大街吆喝的小贩,讨价还价的,卖衣衫的,红火的灯笼在雪中摇晃,摩肩接踵的路人撑着伞,一个碰着一个,好不热闹。
倒是显得这儿格格不入了。
小孩微微仰头,伸手去接纷纷扬的雪,无一例外的刚碰上指尖便化开,带着些凉。他搓了搓指腹,又垂眼。
“我在等人。”许是很少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哑,但不难听,脆生生的。
大祭司笑道:“我带你找。”
小孩平静地眺望着远处的城门:“找不到的。”
也等不到。
“我和你们一道走。”他说。
大祭司又笑了,一只手撑伞,一只手牵着他,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隐约还能听见卫柏舟的声音:“唉,你这小孩儿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道:“叶星辰。”
“是有何寓意吗?”
“没有。”
“哦。”
“……”
—
某日祭祀殿外出了暖阳。
小孩坐在外面的青石板上晒太阳。
卫柏舟嘟囔:“他倒是过得悠悠然得很。”
大祭司温声笑道:“柏舟,把毛笔给我。”
卫柏舟恭敬递给大祭司,落座在一旁研墨。
说到底卫柏舟也不过是八岁的小孩,藏不住事,没一会儿就开始唉声叹气。
大祭司连眸也没掀,继续写着信:“有话就说。”
卫柏舟道:“师父,他的三魂四魄为何还在?当真如城主所说他身上有更为阴寒之物吗?”
大祭司轻轻叹了口气。
“是。”
他们祭司与凡世的其余人有些许不同,他们可与仙人共语,可见凡人不可见之物,可知百年往事。
凡人只道思南邬是一座鬼城,却无人知晓皆是因城主一人长生执念,献祭了思南邬一城人三魂四魄所致。
八百年前。
思南邬来了几位魔物,浑身黑雾缭绕,但可腾云驾雾。那年,天降祥瑞,五谷丰登,可谓是仙人下凡。
大祭司慢慢被城中人遗忘,不过倒也乐得清闲。彼时,他也曾以为那些“仙人”当真是仙人。
城主以厚礼相待,殿中日日歌舞升平。
直到在这之后的某年,城中出现了一种怪病。
凡遇日光者,皆刺骨难忍,浑身烧灼。
没多久,这些患了病的人在殿外跪拜,求仙人救他们一命。
大祭司进了城主宫殿。
也就是那时,他才发现几年前医师断言活不过三年的城主变得容光焕发,宛若新生。
城主道:“大祭司,你若想,孤也可让仙人为你实现永生。”
大祭司怒斥:“城主大人,生死有命!”
“哈哈哈——大祭司,可孤想活!”城主稍顿,双眼无神,喃喃道,“你可知每个夜里,孤被疼痛如何折磨,如在冰窖中打滚,孤疼…可惜因那誓言,孤杀不了你…杀不了…”
大祭司如行尸走肉般回了祭祀殿。
那誓言还有一半,他杀不了大祭司,大祭司也不可同他人道城主事。
于是,城中怪病愈发盛行,忽而有一日,城中一人的魂魄出来了。
思南邬尖声一片。
城中人开始往外跑,却惊觉世上除了思南邬,竟无一处可容他们了。
再后来,大祭司建庙供奉,香火不断,有仙人从天上来,可惜还未等他高兴几分,思南邬已然成了座死城。
来的仙人,无一例外都疯了的疯了,死了的死了。
魔物和城主坐在高处,睥睨着众生。
大祭司忽而见一白衣,城主朝那白衣跪了下来,魔物为那白衣斟茶倒水。
白衣睨了他一眼,再睁眼,已然到了他的跟前,顿时头晕眼花,只能隐约听见:“汝,不会记得吾之面貌。”
眼前模糊一片。
…………
……
卫柏舟惊得墨打翻了一片。
大祭司甚至没有抬眼,继续回答他的问题:“那小孩不似阴寒之物,大抵只是在他身上罢。”
“怀璧其罪。”卫柏舟道。
“那这些仙人…”他顿了顿,换了个措辞,“魔物要城中人三魂四魄作何?”
烛火微微晃动着,大祭司停了笔。
“喂养在仙人元神上,用来做阴寒之物的。不过如此一来,喂养元神的仙人也只不过能撑半年罢了。”
卫柏舟愤愤:“如此阴毒术法,当真令人生寒。师父,这阴寒之物究竟是何物,能让魔物做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