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容冷哼:“自己没心没肺,就别质疑别人情深。”
这话含沙射影,柳琪顿时咬住嘴唇,压抑住随之而起的无名火。
朱容说着便站起身来:“春尘,今天留老板在这里过夜,没有我吩咐,不准老板离开房间,明白吗?”
春尘恭敬行礼:“是,夫人。”
柳琪对此稍有不满:“你什么意思?”
朱容眯起眼睛:“你说呢?我受够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今天必须把那几个家伙揪出来,谁也别再想拖我后腿,哪怕是你,我也绝不可能轻饶,你最好放聪明点。”
话毕,她便用力拂开华丽的红袖,盛气凌人地走出门去。而春尘则全不顾老板的尊严,举剑指挥道:“您累了,请下榻休息吧,别为难奴婢。”
柳琪留又不甘,走又不是,万事悬而未决,前路一无所知,这进退维谷的情形,还真和他的三次元人生相差无几了。
*
短短时间内,雾已浓到瘆人的地步,惨白的水气中裹着甜腻的味道,仿佛随时要将过客引入噩梦深处。
在这个副本里,江之野凡事格外依着沈吉。
他本对NPC和玩家的选择毫无热情,却还是负伤带路,行至一处偏僻的迷你船屋,解开了将其固定的沉重铁链,说道:“朱容很谨慎,平日能开的船都被守住了,与其跟他们相争,不如划这个离开,还算轻快。”
雷木拱手:“大恩不言谢。”
阿金则深深地看了沈吉一眼,表情更加复杂。
雷木搀扶住她:“走吧,水路很长。”
江之野明白沈吉怕他们再鬼迷心窍坏了事,故意警告道:“这次再跑回来,就真没人能救你们了。到时候这里不止有赤花楹的侍卫,还有官兵。就算能再杀几个垫垫背,到头来也逃不过斩首的厄运,无论如何朱容都死定了,不想陪葬就别回头。”
雷木颔首,拿起沉重的船桨用力滑动了起来,而阿金也终抱住另一只桨尽力配合,看来她经历过肆意的杀戮后,心思的确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江之野目送那缓慢而去的船影,直说道:“这种天气状况,这种可视度,靠他们两个人……恐怕最后还是要葬身湖底。你的愿望很美好,但不太容易实现。”
沈吉抬头凝望雾气中的濛濛怪雨,暗想:“梦傀,我已经想好了,要增补故事设定。”
当前剧情走向扑朔迷离,梦傀忙问:“怎么改?”
沈吉垂下沾着雨珠的眼睫:“今日东风大作。”
梦傀:“?”
尽管系统并没完全理解,却还是乖乖照办,在电流声中忙碌过一阵子,积极报告道:“好啦!”
两秒之后,不知从何而起的大风直吹湖面,雾气稍散的同时,那船屋已随之降下船帆,看来雷木还算机灵,知道要把握住所有机会逃命。
江之野猜到这是沈吉所为,淡笑:“沈聿青也是这样,凡是他想救的人,救多少次都不放弃。”
沈吉眨眼,碍于NPC身份不便发问。
江之野继续道:“我曾问过他,如果有的人就是不值得救,救一百遍,他们也放不下内心的愚念,那该怎么办?”
这问题沈吉是回答不了,只能摇了摇头。
江之野微笑:“他说,度一次不成,那就度千万次。”
外公的话让沈吉心里微微一颤,情绪复杂。
借由东风的力量,此时湖面上再不见船屋的影踪,同时那几乎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也悄然停下了。
江之野用袖子擦过血迹斑驳的长剑,发现有处地方已卷了刃,不由微微轻叹:“你说沈聿青傻不傻,真把自己当成菩萨了,他若自私一点,现在应活得很好。”
虽然从未与传说中的外公见过面,可因为江之野的记忆,沈吉常对沈聿青有种熟悉而怀念的错觉。此刻刚满十八岁的少年还评判不了功过是非,他最终只是微笑,随即将话题拉回副本:“我有账本,找到顾大人之后让他带走吧。”
江之野并未反对,甚至果决地迈开步子,边走边问:“那我们呢?官兵一来,你我都逃不过。”
沈吉这角色本身并不太理解自己帮夫人的所作所为,亦是触发律法的事,好在他也并不纠结担忧,反倒心念纯洁,只想能救起无辜的人,唯一有些特别的情绪……就是非常担心江总管的安危。
思前想后,他认真道:“那我们也离开。”
好轻松的一句话,如果能离开,故事里的江之野早就走了。
馆长摇了摇头。
纷繁的纠结还没有答案,象征着危险与死亡的红影却已自红雾中现身,那是拿着匕首的朱容夫人和她豢养的一众女杀手。
眼瞧着被敌人团团包围,两人势必要做出取舍,沈吉当然理智,猛地推开江之野,同时回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