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朗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方知有，皱眉
“方兄，你怎么…”
“你们别过来，阿昭自有定夺。”
钱昭回头看着方知有，他刚才强压下去的泪水，再一次涌现在眼眶，他又想起来那一夜，方知有的话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我都会坚定的站在你这边，我是个俗人，没什么舍己为人又或者独善其身的情操，我只想与一个人并肩前行，钱昭，如果你也愿意，那这个约定就成了，你只管去做，我会跟上你，护着你。”
可钱昭并不知道最后面还有一句话
【我会带你闯过死劫，脱离这个既定的死局。】
“从前没有人算账，是因为他们一直被灌输的思想就是该为君战死，但杨行远，他抹黑了这本该在史书上发光的一幕”
方知有起身拍拍身上灰尘，蹲在那里，抓住杨行远的衣领
“让我来告诉你，没人应该为你而死，他们应该福顺安康，快乐一生，而不是追寻一个昏君，捐躯赴国只换了一贯钱和一身污点骂名”
“阿昭，石小鱼。”
方知有拿出一块牌子，擦了擦尘土放在袋子里，钱昭似乎也会意开口
“石小鱼是六道堂天道跑的最快的缇骑，却为了保护你被炸断双腿战死，年仅十六岁。”
方知有又拿起一块牌子擦拭
“关青…”
钱昭对每个人都能够侃侃而谈，大到生平履历，小到柴米油盐，每个名字都被钱昭清晰的记着，直到他说道最后一个人
“身中三十八箭而亡…亡时还手握着大梧的军旗…”
杨行远可能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他有一些震惊，但更多的是害怕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钱昭听着人道歉，抬起头来
“你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你现在知道错了，能换回来他的命吗？你现在知道错了！能换回来我弟弟的命吗？！”
钱昭拿过来方知有手中的平安扣，然后让杨行远看着
“柴明…柴明是你的弟弟…”
钱昭低头看着手中的平安扣，他站起身子
“你们都还不知道吧？柴明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元禄孙朗对视一眼，看着钱昭，这件事情一看他们的表情方知有就知道，他们不知道。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钱昭总是冷着一张脸好像和谁都很疏离
这个世界上注定只有吵闹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我打小就讨厌他，呵…”
钱昭第一次这样的神情，他努力扯动嘴角，却落下一滴泪
“可他的脸皮怎么那么厚，每天死皮赖脸的都要缠着我，知道我承祖职做了羽林军，他也费尽心思的混入六道堂，说这样就可以经常的在宫中见到我…不论我怎么找借口苛责他，借着切磋惩戒他，他面上再怎么不悦…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依然会叫我一声…大哥…”
钱昭的情绪低落，他眼中的泪如何也控制不住，他将千锋刀又近了一些
“我原想着…再打他几回，二十岁，就到二十岁！我就不打他了！我就认了他这个弟弟！可是谁知道，他竟然因为太过出色！被你这个狗皇帝带上了战场！”
钱昭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着
“你出征的每一天他都在给我写信，大哥，圣上贪功冒进，我们兵败，损失了几千兄弟…”
“大哥，我每天都劝谏圣上，不可太听信太监，可圣上就是不听。”
“大哥，我们今天赢了，圣上夸奖我，等我回去，一定会为钱家争光，到时候你就认了我这个弟弟吧…”
“大哥，我们每天都要折损三千余人，长此以往，恐酿下大祸…”
“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还未能听我叫他一声弟弟，就为了保你的狗命，在这下面，替你挨了一箭…”
方知有看着钱昭的泪一滴滴落下来，就仿佛这些都是烫在他心头上。
“可是这些人如此对你，你却用他们的死，来换你的生，你任由那些安人践踏他们的尸骨，你眼看着他们背负污点骂名，你将这份忠君之情践踏在脚下，杨行远，阿昭红着眼睛拾了一路的尸骨，都没找到柴明，你为什么还在啊？”
钱昭的泪水越凶，方知有的笑意就越浓，钱昭此刻用千锋抵在杨行远的脖子上
“什么六道轻生死，轮回守梧魂？”
“什么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钱昭的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他努力的眨着眼睛，掩饰自己悲伤，可是这里就是他再也无法带柴明回家的路
方知有就在不远的地方，他答应过对方会并肩前行，会和他一起走下去，不论来路或是归途。
方知有知道，钱昭要做的，在古人眼中是何等的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