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少年脊背无端一阵发麻，状若无意将膝盖错开。
“谢谢。”
头顶落下一只大手，他头发被揉了两下，别扬起身带起小阵凉风，少年如愿嗅到了他身上带着雨后松针般淡雅的清香。
好闻。
别扬的手顺着头顶自然延至脑后，五指在丛隽声后脑勺收了一分力度，在少年没来得及反应就松了手：“来这边，给你讲题。”
他呆愣起身，跟着别扬坐到窗边的椭圆形玻璃桌前。
酒店里开着空调，丛隽声没一会儿就感到热了，他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热的时候只会觉得胸腔一股燥热，呼吸绵长。
他脱了外套放在沙发。
丛隽声右手拿着笔，左手压着草稿纸，别扬看了会儿，突然碰了下他右手。
少年猛地扭头，看着男人站在他右后方俯身，头堪堪停在他肩膀上一些，两人距离不过半寸，他倏然屏住了呼吸，以为自己写错了。
说话磕磕巴巴：“怎，怎么了……？”
别扬垂眸盯着他染红的耳尖看了半秒，随即从容移开视线。
“握笔的姿势不对，手很容易受伤。”
别扬说出原因。
丛隽声看向自己右手，中指第一个关节处有一个不明显的小包，刻意看才能隐约看出来，他知道是握笔姿势不正确导致的，但是……
“已经改不过来了。”
方才别扬突然凑过来吓了他一跳，他不抵触别扬靠近他，甚至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可陌生的感觉以及心底异样的情绪促使他本能地逃避。
别扬坐到少年左手边，问他：“之前尝试过改？”
丛隽声点头。
初二时在班里写作业，因为拿笔姿势不对同班里几个酷爱找茬显摆的男生起了冲突，那时他性子野，语气一个不对劲就有可能动手，虽然打赢了人，但周群来学校后也把他打了一顿。
知道了他打架的原因，周群破口大骂：“本来就是你姿势不对还不能让人说了？真不愿意被人家讲闲话就把你事情做好啊！你这样，我都没脸站在你这边！”
那时的周群脾气比现在暴躁多了，丛隽声想或许是他长大了周群才慢慢收敛了脾气。
后来，他犟气一般学习握笔姿势想要证明给周群看，可怎么学都学不会正确的，这样暗戳戳的较劲是他初中最爱玩的蠢事。
越学不会就越要学，越学他就越烦躁，最后还是觉得打一架更解气，只要不被周群发现就行了。
丛隽声看向别扬，后者静静看着他，很明显地在等他点头之后的后续。
这段经历讲出来除了丢人还有什么意义？
丛隽声抿唇，将试题推到别扬手边，语气生硬拙劣地转移话题：“这道几何题我不会。”
别扬视线从他身上移到题目上，不过看了半分钟就朝他伸手：“笔给我。”
少年小心将笔放在男人掌心。
别扬将几何体分拆，耐心讲解几何体的组成以及如何学会“透视”，三分钟后，他手轻轻磕在玻璃桌上：“懂了吗？”
少年睫毛飞快颤了一下，摇头。
别扬没有责备，左右看看，找了个趁手的工具，拿出几张草稿纸，垂着眼细心裁了几张纸出来，少年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果然，别扬裁好了纸，推到少年面前：“能尝试着把这个几何体拼出来吗？”
丛隽声点头，对着试题上的几何体慢慢试探，在不知道多少次拼错之后总算拼出来了。
别扬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很棒，来，看这条边……”他让少年小心将几何体拿起来，把着他另一只手，一条边一个面的细细讲解。
“在学习新知识的时候，每一个试误的机会都是宝贵的，不要害怕做错，有时候错误更能让你明白它为什么对。”
别扬放开少年的手，浅浅看着他：“我不像之前一样直接给你写解题的过程，现在你回忆着刚才对这个几何体的理解，自己试着做一下。”
丛隽声“嗯”了一声，抛开之前的思路重新投入题目，细细回忆方才别扬给他讲的每一个字，五六分钟后，他停下笔，献宝似地将草稿纸推到别扬面前。
别扬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对错，他揉揉少年的头：“一个步骤不错，真厉害。”
丛隽声眸色一亮，成就感油然而生，他嘴角溢出极淡的笑意，拿过草稿纸：“我再看下一题。”
房间内气氛融洽，最后是被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的。
丛隽声从包里摸出手机，上面跳动着“妈”这个字。
他抿唇，按下锁屏键，声音没了，但手机依旧在掌心振动。
“不接吗？”
“不想接……”丛隽声将手机重新丢进衣服口袋，任由他呜呜地振动，拿着笔继续看题，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别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