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夜并不想无凭无据地去怀疑任何人,可洗礼仪式上无论如何都绕不过的细节让她惶恐不安,内心代表负面情绪集合的黑雾如葛藤般越演愈烈。
大家又在门外等了许久,门扉才终于被黑乎乎的触手推开,仔细脱水过的默林变换成与人类成年男性差不多的大小,正扭动着触手,咕叽咕叽地自房内滑出。
他身后的触手还端着散发奇怪味道的黑布包裹,从内沁出的血水正慢慢透过布料,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有夜第一个迎了上去。
默林看见她也不意外,只摇摇头,平静无比地甩了甩那个湿漉漉的黑布包裹。
“剔掉的腐肉我来处理就好,其余的我就帮不了了…”
“上次,上次那个很苦很苦的药呢?”
有夜自那个包裹内闻见令人作呕的血水味道,只感觉自己说话时的牙齿都在不自觉地打颤。
一支浅灰色的触手轻轻探上她的肩,安抚似地揉了揉她僵硬的肩颈。默林那双碧天一般的眼瞳通透无比地映出她带有愧疚的面容。
“这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若是父嫂有头绪的话,不如自己试一试。”
……超出能力范围?
究竟什么样的伤才会超出司掌医疗的半神的能力范围?
她站在门外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轻轻敲开半掩的门。
纵使窗户已然开到最大,屋内也弥漫着一股令人牙酸的奇异焦糊味,病床上虚弱躺着的麦尔德主教袒·露着被厚厚纱布包扎严实的双臂,正迷迷糊糊地抽着眉头休息。
许是听见了动静,他睁开眼,辨识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撑起身体,嗓音嘶哑地向有夜打招呼。
“抱歉,影响圣女大人休息了。”
有夜连忙上前,本想去搀扶麦尔德主教,可那渗出血水的纱布却让她不敢轻易触碰,手臂僵在半空,迟迟没有收回。
“您为什么要感到愧疚?”
主教虚弱地笑了笑,有些笨拙地抓起薄毯掩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他微微阖了阖眼,而后略带僵硬地避开有夜微湿瞳仁投来的视线。
“或许是最近一直忙于祭典的筹备,我那时晃了神,甚至还看到了奇怪的幻觉。”
“幻觉?”
有夜侧头向为她搬来座椅的另一名主教道谢。
麦尔德主教颔首,语气轻松。
“嗯,说来也是奇怪,我竟然在空无一人的礼拜堂看见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会是光明神吗?
有夜向主教伸出的手因此顿了顿,随后萦着月色的治愈魔法便辐射而下,笼罩整只手臂。
可无论她输出多少魔素,又换了多少种术式,对方的伤都没有丝毫起色。
“为什么没有用……”
有夜急得眼眶都红了,吸着鼻头抬首在屋内望了一圈,都没有人能为她解答。
最终还是麦尔德主教默默推开了有夜的手,故作轻松地挽起唇角。
“圣女大人不用自责,是我的原因。”
他有些苦涩地回忆:“这届教皇很是开明,欣然让我这样满身罪孽的人坐上了主教之位。我也不想再继续瞒你们,弄得教廷内人心惶惶……”
闻言,有夜马上取出只剩下小半包的糖果,双手递出,低垂颈项向麦尔德主教道歉。
“对不起,一定是因为你偷偷给了我这包糖,我……”
她话尚未说完就听麦尔德主教闷闷地笑,许是牵动到了伤口,他开始剧烈地咳嗽,等好不容易停下后,才抓着薄毯开口。
“原来圣女大人眼里的神明这么小气吗?仅仅因为一包糖就要这样对我?”
“嘘!”
有夜急忙比划着噤声的手势,匆匆打断了麦尔德主教的话语,左顾右盼地似是害怕这些话被什么人听到。
这样诚惶诚恐的举动在无形中肯定了麦尔德主教的猜测。
圣女眼里的神明居然小气到会去计较一包糖?
其余主教们早就在有夜拿出糖果的时候就震惊到不行,探究的目光来回扫视麦尔德主教与圣女,更别提紧接着就看见圣女匆忙肯定“神明小气论”时的冲击。
面对集体沉默的主教们,有夜只得赶紧扯开话题:“你说看见一个孩子,是今天我给出中意糖的那个孩子吗?”
见有夜又将话题绕回原点,麦尔德明显露出惊讶的神色,半响才应声。
“是的,我看见那孩子突然出现在铁锅前,而灶台上熬煮糖浆的铁锅已然倾倒。”
有夜追问:“是他故意推翻那口锅的吗?”
“我不清楚,”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口锅是朝着他自己的方向兜头倒下的,我上前想要保护那孩子,可他却突然消失了,那些糖浆这才全部倒在了我的身上。”
她又问了许多细节来进一步了解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