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希偏过头,口袋里的手紧握,心惊胆战地直冒虚汗,红着脸道:“我在那是因为……”
“嗯?”他极有耐心地等着。
温希决定反客为主,反问道:“程迟学长,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他愣了下,随即挑眉不怎么认真地笑了笑:“我应该没那么自恋吧?”
温希暗松口气,心里有些乱。怕程迟看穿什么,她知道自己已经管不住脸红了。
再加上,她在江北大学附近,还有那个程漂亮,两条证据。
这真的好明显。
他又心思细腻,很容易看透。
她想了想,口袋里的手纠结握紧,眸色黯然几许,言不由衷道:“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他也在江北大学。”
好歹,这样说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以前在器材室,他不想被人误会,打破和她的朋友关系,还历历在目。
程迟打开伞的动作一顿,又接着若无其事地撑在头顶,伞檐往温希那边倾斜。
他随口问了句:“大几的?”
“大一。”
“大一?”他眸色微动,凉凉的雪花飘在鼻梁上,“和我一届啊,咱学校那年,男生考上江北大学的,不就我一个吗?”
温希下意识惊慌抬起头,她看了眼面色平静的程迟,又躲开目光,低声道:“初中同学。”
“所以,你去江北大学,是找他的?”程迟瞳仁漆黑,像这清晰的冷空气,捉摸不透。
她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闷声道:“嗯。”
程迟忽地弯起唇,转身和温希视线对上。
半晌,他眼中细碎的雪花,伴着低沉嗓音,缓缓飘下。
极为清晰,恰如她眼前,少年的模样。
“都一样,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程迟沉默片刻,看向一旁,有一片梧桐叶慢慢旋落在地面:“作为朋友。”
既然她有喜欢的人,那就有必要补充这点。不然他越界的话,她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好好的?”温希怔怔看向他,仿佛看这桥上,最好的风景。
程迟不急不缓掀起眼皮,与她目光交汇,嘴角扯笑道:“找谁不重要,你能找到自己的方向,坚定往前走,就很好了。如果还想再冲一把,我祝愿你,是站在自己的肩膀上,去接受爱和一切。”
“可以试着考上江北大学。南城离北城那么远,你来回跑着去找他,不折腾啊?”他的眼里即便带着笑,也还是不显情绪,“如果你在见他的路上跑很快,等待就是有限的,如果你放弃了,等待就是无限的。”
温希蓦地眼眶酸涩一瞬,这几个月来破碎的自我,忽地疯长起来,得见曙光。
一寸一寸重新在心底生根发芽,渐渐复苏。
“我考不上的。”她不想在程迟面前脆弱,可他是程迟,是她最初想考上江北大学的动力。
而现在,她距离他,千差万别。
少女声音的哽咽,被无尽的遗憾不甘所发酵,从无数个黑夜的哭泣里抬起头,直面揭开的光线。
“温希,还记得那个墨绿色日记本吗?”程迟依旧温笑着,冷空气衬的这暖更为深刻,仿佛是冰天雪地里唯一可以触及的依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温希。
温希愣愣抬起头,眼眶通红地接过纸巾,拼命试着从模糊的视线里看清他:“记得。”
“最后一页我写了字儿,还跟你说过介意的话可以撕了,”程迟瞥了眼那包纸巾,仍然待在他手心没动,他把伞递给温希,缓声道,“拿着。”
温希回过神,无声吸了吸鼻子,没想为什么,很快地接过。
程迟个子高,她把伞又往上举了举。
程迟修长的手指灵活拆开包装,边抽纸巾,边抬眼看了下温希,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去泪痕。
温希来不及震惊,沉缓的嗓音拥抱着飘雪,急速而又沉稳地降落。
——“愿如风有信,长与日俱中。”
他眼眸漆黑,满是不偏动半分的信任。
“这是苏轼《春贴子词》里的,升高三那天我就给记下了,用来鼓励自己。”程迟平静地叙述,认真细致擦拭着那些泪痕。
在擦掉最后一滴的同时,高大清瘦的身影重新站直。他收回手,轻笑道:“别哭了,现在送给你,鼓励鼓励你,只要你想,就一定考得上。”
温希视线不再模糊,看清了纷飞的大雪,也看清了程迟。他漫不经心站着,却像有无穷的底气,一如当初用一瓶糖果奖励她勇气可嘉的少年。
也记起了,很久没有想过的一句话。
就在那个墨绿色日记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