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灯光突然晃眼起来,温希眼前白了一瞬,再然后,她的手开始冰凉。
她没回答,而是迟缓地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轻缓到,像在拖延时间。
等待想出,一个可以平息心上纷乱的理由。
她怎么说?实话实说开学第一天吗?然后暗恋了他……算起来,竟然九年了。
温希暗自怔了怔。时间过的,真快。
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才有这九年的三千二百八十五分之一。
她以为会更久。
想到这,她还是回答了他:“在去国外找你的路上。我那会儿暗恋的那个男生有女朋友了,我很伤心,又听说你在国外遇到变故,你是我唯一的异性朋友,我就想,去关心关心你。”
“然后呢?”
她目光逐渐呆滞,望着地板,可那双眸子生来明亮,竟看不出丝毫的呆滞。“然后我越想越觉得,你才是最好的那个,我捡了一片叶子,如果它飘到泛黄的那面,我就喜欢你,如果不是,我就不去了。”
选择很难,也许是心里映射,她下意识让这个谎言,变得听天由命。
他相信了。
温希忍了那么久,都没有任何泪意,却在他相信的那一刻,忽然红了眼眶。
她在骗他,他还相信了。也许他会把这个谎言当真很久很久,可能一辈子。可这是假的,羞愧与不忍几乎要吞噬温希的心脏。
而且,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活在无尽长夏里,她一点也不舍得,让他觉得,他是后者,是她“移情别恋”的承担者。
他理应,获得纯粹而热烈的长情。
还有,专情。
就像,她喜欢了他九年。
也许他也意识到,她的这份喜欢,来的太过随意,毫无根据。只不过,他本人却一副不介意的模样,还反过来安慰她:“哪儿的叶子啊?我去捡一片当标本,存起来,谢谢它让你看到我。”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轻缓到像是认真在说。
她始料不及地放大瞳孔,看着俊脸洋溢着庆幸的程迟,一时无言。
大概是因为看到她的吃惊,他牵着她往楼梯间去,包厢在二楼。歌厅的楼梯间设计参考了西方复古风,狭窄的楼梯只有不到两米长,走到楼梯间,也算进入这歌厅的内在了,采用的灯光与包厢里别无二异,都是昏暗的霓虹灯光,只是它没有变动。
颇为贵气的幽蓝色定格在楼梯间。
楼梯上的地板铺有红毯,走的时间长,客人多,边角难免起毛。
离开大厅,在没有其他人的楼梯间。
有一扇门合上,一扇门打开,他们就站在,合上的那扇门背后。
她看着程迟,程迟低头握住她的手,在大手里把玩,指腹时不时轻柔捏几下她的指节。他习惯说话时看着对方,现在也是。
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深邃,足够让她明白,此时此刻这份缱绻的深情,旁人无法企及,是只属于她的。
“刚才在包厢,我突然想到,被一个很在意的人忘记,会不会很难过?然后就想起你以前跟我说的。”他眼尾温笑上挑。
温希面上疑惑。
她记得和他说过的每句话。
但不知道他想起的是哪几句话。
他似乎也没想要她能联想起什么,继续说道:“你跟我说,可以喊我程迟哥,但要交个改口费,让我主动告诉你去了哪所大学。”
“你说,怕我记性不好,忘了你。”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不以为意,只是隐约划过一丝失落。
“我还以为,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呢。”
原来不是。
也是在这时候,她闻见,他身上的酒味。酒味很淡,四散进周遭的空气,淡到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她鼻尖一酸。
喜欢,她当然喜欢。
但只是轻轻抱住了他:“程迟,你很好,所以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最喜欢你,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喜欢你了,你一定要记住,是我的原因,和你没关系。”
“你都觉得我这么好了,还会不喜欢?别瞎想啊,”他大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低笑道:“待会儿回家给你煮碗长寿面,聂泽宇他们还在等咱过去,走吧?”
她不舍地从他怀里出来,缓慢点了点头。
在程迟转身的那刻,她又忽然停住脚,在他疑惑回头时,像是没底气地问:“他们为什么灌你酒?”
她不确定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如果不是的话,她问的这句话不免显得愚蠢。
灌酒又需要什么堂而皇之的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