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长睫微垂,瞳仁里漆黑一片,平静地注视着她。
好像风停了,云歇了。
“云师哥,我现在只有你了……”
她的这句话,在他耳畔反复回荡,仿佛有人在他心上投下了一颗石子,荡漾出一圈悲伤的涟漪。
虞洛芽说完这句话之后,久久没有听到云雁的回应,她轻唤了一声,“云师哥?”
云雁丢开了手中的小二,提步往客栈的方向走,“回去。”
虞洛芽立即跟上他,心想他应该是相信自己了吧。
*
五更天
云雁坐在寒山渡外的河流边,他看着河面上的倒影,那水面上的人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他现在早已经不是什么云家的小公子了。
他有新的名字,他叫封云雁。
少女的话语,这一夜都在他的脑子里回荡。
“云师哥,我只有你了……”
他双手捧着头疼不已的脑袋,多年前全家惨死的画面又钻了出来,他将嘴唇咬破了皮,痛苦地呻.吟。
他,什么都没有了。
爹爹,家……
全都没有了。
他是被世界所遗弃的人,他早不该活下去了。
他突然睁开猩红的眼睛,问:“你想要什么?”
他的身体里飘出来一团黑气,发出奇怪的笑声,“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报仇。”
为全家人报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即使成为魔,你也愿意?”
云雁冷冷一笑:“现在你不是已经在我身体里了么?”
“与魔做交易,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在这本书里,他本就是个反派,反正迟早都要入魔,他何不早一点,也好快些为家人报仇。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红盖头来,盯着上面繁杂的图案看,神情越发阴冷,“只要能报仇,什么代价都可以。”
四十年前,云家灭门的前一晚,山庄内来了一个神秘男人,那人的面容他并未看见,只记得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上挂着一条剑穗,月光打在那剑穗的玉佩上,上面的图案与这块红盖头上绣的图案一模一样。
那是一朵半莲花的图案,每一片莲花的花瓣上都有圆点,在莲花下是三条波浪线。
这样的图案说不上特别,但是它出现在新娘的盖头上,这就有点不寻常了。
按习俗的话,很少会有人将这种图案绣盖头上的。
而且这嫁衣是那位姑娘自己逃婚带出来的,说不定上面的图案就是她自己绣的。
可她为什么要绣这样的一个图案呢?
*
第二日,一大清早虞洛芽就被云雁给叫醒了。
“云师哥,我们要去哪里啊?”她边下楼,边打哈欠。
“去姑苏城。”
“去姑苏城?咱们不回云音宗吗?”
“师姐传音来说,让我们去姑苏城汇合。”
“那你的伤,好全了吗?”虞洛芽问。
“差不多了。”
两人离开了这个小镇,往着姑苏城的方向走去,这里离姑苏城并不远,半日就能到达。
他们行在通往姑苏城的官道上,虞洛芽一路上心不在焉,一直在心中焦急地想,距离任务完成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了,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把那张符纸贴他脑门上?
“姑娘,又是你呀,好巧。”
旁边经过一辆豪华马车,车上一个白袍男子在对她招手。
虞洛芽听这声音,惊讶道:“你是那位好心的公子么?”
“对呀,是我。你们这是要去姑苏城么?遇见就是缘,注定咱们是要同行的,快上来,我搭你们一程。”
于是,他们就这样上了他的马车。
与其说是马车,倒不如说是贼窝。
这辆马车极为宽敞,车内点着松木熏香,炉烟缭绕,座凳上还铺着绵软的毛毯,虞洛芽被云雁扶到了一个角落坐下,面前递过一杯热茶来,是马车主人递来的。
“谢谢。”虞洛芽双手接过。
“不用客气。”说着,他又递了一杯茶给云雁。
云雁接过,问道:“师妹与这位公子认识?”
虞洛芽挠挠头:“……一面之缘。”
贺无霜手指摩挲着青瓷杯壁,长而密的睫毛垂下,道:“先前在车马行遇见了姑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虞洛芽的剧烈咳嗽声打断。
“你没事吧?”贺无霜抬起手为她拍背,眼底却藏着笑。
“没,没事。”虞洛芽连忙摇头,差一点他就把自己要雇车去姑苏城的事情说出来了。
“公子,你这茶真好喝。”她笑着道。
贺无霜回道:“洛阳宁河的三月春,自然好喝。”
“洛阳宁河?”
“是啊,在下正是洛阳宁河贺家的贺无霜。”
“你是贺无霜?!”虞洛芽大声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