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外面便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钟响,闷闷的,像闷雷轰过。
涂山楚与封青玄即刻对视一眼,面色惊恐,不约而同想到一处。
“这是……丧钟?!”
第64章 诈尸
发出这道声音的人是虞洛芽。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仓惶地往着外面跑去,她跑得跌跌撞撞,险些摔倒在地上。
后面的涂山楚追过来扶住了她:“师妹。”
虞洛芽往着门外跑去, 站在栏杆上, 望向钟声响起的方向。在那昏暗阴霾的天空上, 乌云密布,宫阙层层叠叠, 飞檐孤傲伶仃, 在那九重繁华内,钟声接连又响了两声,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如果这只是秘境,她还不会那么哀伤。
可是, 这也是云雁的前世啊。
一个可怜的傀儡帝王, 死在了那高大的朱红宫墙内, 死在了弱冠不到的佳华年纪。
“云雁……”
她低头痛哭了起来, 身子颤颤地耸动。
为什么?
这秘境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为什么到死都不肯醒来?
*
丧钟一响,举国哀悼。
皇宫内, 披着白布的宫女太监跪了一排又一排,从内殿一直到宫门,再到御花园, 跪得整齐划一,乌乌泱泱, 宛如一个个被装点得精致的雪人。
殿中, 有人忙着为新帝递帕, 也有人偷偷抹着泪。
这殿里, 好多人都是看着云雁长大的,从那么一个小小的婴儿, 长成如今这样高大的少年郎,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伤心呢?
在殿里临窗的一张红木祥云纹矮榻上,一个如雪的人坐在榻上,双睫似没有精气的蝶翅覆下,永远地失去了活力。
恭亲王云涟半蹲在少年面前,用太监递过来的一块玉锦丝帕为他拭手上的血渍,动作轻柔细腻:“雁雁啊,下辈子就可以上树摘果子了,再也没有人拘束你了。”
“记得,要投一个好胎。”
“做一只翱翔于天地的大雁。”
少年面如白纸,瘦骨嶙嶙,宽大的紫缎袍子罩在他身上,墨发被春风吹得飞散,却是再也无法回他的话了。
他擦拭完了他的右手,然后去擦他的左手,可是却见他左手紧紧攥着,里面是一条山鬼花钱的手链,他攥得很用力,手心都沁出了血来。
他用力将其抽出,血水顺着红绳滴落,像一朵凋落的梅花。
他盯着那串红绳,很普通的一串山鬼花钱,没什么特别的。本欲扔掉的手却停住了,他将那串红绳系在了他的手腕上,站起了身,为他整理鬓间的青丝,“罢了,雁雁这么喜欢的话,就留给你陪葬吧。”
无人知道,少年在垂死的那一刻,紧紧握着那串山鬼花钱,想的是什么。
也许,是洛阳城早春新绽放的花。
又或是一场无期望的雪。
雾散了,花开了。
但,雪要等来年了。
*
洛阳城的雨卷着一丝潮气儿,下了不知道多少天,细雨霏霏,屋檐干了又湿,春芽儿生了一簇又一簇。
绿意盎然。
城中的人好几日不摆摊了,都在为年轻的帝王哀悼,大小穿行的河流被雨点打得生出了皱,岸边的柳树也被风雨弄断了好几根枝条,空气里的雾气就好像是谁的眼泪似的,彻骨的寒。
虞洛芽躺在将军府的木摇椅上,望着这缠绵不断的春雨,只盼望着雨能早点停。
下一世能够早点到来。
这一盼,就盼到了云雁出殡。
帝王出殡的仪仗是很气派的,作为司天监的官员,她理应去随行,只是她已经好几天没去宫里了,甚至连涂山府都没有回。
她一直待在将军府内。
按照大齐律法,皇帝薨了,后宫妃子若无陛下亲赦,皆要陪葬。而他们大齐的皇后,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大家都在说神女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带着陛下去天上当神仙了,这种话听多了,信的人也越来越多。
虞洛芽只觉得好笑。
云涟的计划得逞,现如今他那个皇位坐得民心所向,人人高呼。
可怜了云雁到死都孤苦一人。
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含恨而终的。
涂山楚此刻与她一道乔装打扮,跟随在送葬队伍的后面,去送云雁这最后一程。
云雁被葬在洛阳城东面的长乐山皇陵,那是历代皇帝所葬的地方,三面环水,龙气十足。
此时天还未大亮,出殡队伍停在皇陵外的林子里,两侧有提着宫灯的宫女,穿着洁白的丧服站成整齐的两列,冷风呼呼,吹起她们的白色衣摆,众人的神色皆是晦暗不明,看起来就好像是阴界守门的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