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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云雁躺在宫殿的龙床上久久无法入眠,他习惯性地抚摸腕上的铜钱,一闭上眼,就能看到身着青衣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对他绽放出如花般的笑容。
少女的发髻上系着两条细细的青绿丝带,像雨后鲜嫩的柳芽儿,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小道姑……”
他情不自禁地唤了出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窗户外面有一盏灯亮着,他眸光吃惊,定睛一看,那盏灯笼是飘浮在琉璃瓦的屋顶上的,幽幽荡荡,格外诡异。
而那灯下的玉坠是弯月型的,看起来很像是那晚被虞洛芽带走的六合琉璃灯。
“小道姑。”
他心中一喜,从床上坐起来,掀被下榻,走到了窗户边去。
那盏灯往着这边飘荡而来,须臾之间,就到了他的面前。
它的身后果真有一人,但却不是他心中所念的那个少女身影,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你是谁?”
他警惕地问。
“为何此灯在你手中?”
那个男人一袭月白长袍,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广袖盈风,手提琉璃灯,缓缓开口:“这本就是我的灯。”
“你的?”
云雁眉目一凛:“你是何人?”
一条雪白的尾巴倏然从他身后现了出来,吓得云雁往后大退。
“你……你是妖?”
“再仔细看看。”男子道。
随后他的头上就变幻出了两只柔白的猫耳朵来,云雁更是惊愕,指着他说:“你是那只猫?”
月鸣微微一笑,灯光映照在他脸上,透着一种光怪陆离的美:“是我。”
云雁问:“你来这儿是做什么?小道姑呢?你把她怎么了?”
“别紧张……”月鸣不紧不慢地安抚他,“那个姑娘没事,我只是取走了我的灯而已。”
云雁听到此话,心里放松下来,但面上依旧警觉。
“这盏灯,是我要向君奉上的。”
“什么意思?”
“看见这里面的妖兽彩画了吗?”他徐徐说道,“这些,都是君的同族。”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云雁打断了他的话。
“它们被关押太多年了,就等着君救它们出去呢。”
云雁不想听他的胡话,抬手捂住了耳朵,可是月鸣的声音却无孔不入,直往他耳里钻。
“君知道自己眉心的那个胎记吗?那就是我们妖族最神圣的印记。”
云雁生气了,抬手拿起一个花瓶便向他砸了过去。
不过月鸣却扬手一接,便将那个花瓶稳稳接在了手中。
云雁见状,更是愤怒,继续朝他那边扔去一堆东西,砚台、狼毫、笔架……不过全都被他接住了,而且那些东西还被他隔空送回到了原处。
“君还是孩子心性。”月鸣不恼也不怒,幽幽说道。
“换做是你,听到这些离不离谱?”
云雁走了过去,用力将窗扇一合,将男子阻隔在了窗户外面。
月鸣站在外面,轻叹了一口气,但也没有逼他,转身离开了此处。
在此之后的几天里,云雁每晚都会见到那个男子,他就像幽灵一般,每晚准时到来。
他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用一副怜悯的目光。
云雁烦死他了,却又赶不走他。
这一夜,他没有待在寝宫内,而是独自离了宫,身后一个太监也没跟。
他躲进了司天监的书阁里,里面未点一灯,月光如轻柔的纱,铺在一排排柚木书架上。
他不知道躲了多久,一个清浅的脚步声在落针可闻的书阁里响了起来,他立即警觉了起来。
他望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柚木书架像一座座庄严的神塑,而那个脚步声就像是夺命凶铃,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
在那个声音靠近时,他抓起手中的一本竹册便要砸过去,不过他的手却堪堪顿在了空中。
“小道姑?”
“云雁?”
两个人同时发出惊声。
“怎么是你?”虞洛芽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我还以为是什么贼闯进来了呢。”
少年手中的竹册滑落,抬起手来,却是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就好像看到了解救他的天使一般。
虞洛芽杏目圆睁,呆呆地靠在他怀里。
他的怀抱不是很暖,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她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可以清晰地听到那里面的心跳声。
很有力,很动听。
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了她,向她道歉:“对不起。我……”
虞洛芽抬眼去看他,见他神色窘迫,似想要对刚才的行为做出解释,却吞吐了半天也没有道出缘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