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的疏忽吓了一跳,哈利连忙松手,向如雕像般伫立在门旁的男人快步走去。
“吃饭了,先生。”他伸手轻轻搭上对方手腕,有些紧张地说道,不确定魔药大师究竟对他的失误察觉了多少,又是否会对此进行一顿训斥。
以前斯内普还能逮着各种理由扣学院分时,他可还没这么顾忌过。
现在呢?为何他会开始在意,就是偏偏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搞砸事情?
有太多他所不知道的横亘在他们之间。想想吧,多少个日夜,他对这名男人满怀着无可去从的仇怒,这是说,在邓布利多的事上,作为一名卑鄙的凶手,作为犯后畏罪逃亡的懦夫,斯内普完完全全地滥用了一名老人对他的信任。
可事实上,他有吗?
……哈利不得不承认,那些来自斯内普本人的记忆,将他原先对一切已知事实的认知翻搅得天翻地覆。
另一方面,无论年轻救世主是如何想的,西弗勒斯只是沉默地任自己被带到桌前。就定位后,他先摸了摸桌子,而后偏过身,迟疑地伸手朝后侧摸索,挥空了几把后搭上了椅背,像是要确认它的真实存在,又或是为了测试稳固性,他轻轻地来回拖动着自己的扶手椅。
就像他不相信自己能获得妥善的对待,就像有人会暗中使什么手脚,好不错过这能使他出洋相的大好机会。
“怎么了?它出了什么问题吗?”随着木椅摩擦石地发出的刺耳声响,正拿起面包篮好腾出更多位置的哈利停止了动作,纳闷地走了过去。
在这名年轻人想检查扶手椅时,西弗勒斯不客气地制止了他。“回去吃你的饭,波特。”
魔药大师坐了下来,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失明的感觉是如何的?
当那些日常的琐碎微小之事,不再从心所欲操之于己;当你无法风风火火在回廊行走,伸手处尽是一片空空如也的虚无。
唯一教他感到安慰的,或许是……
“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永久的,在魔法部真正做些好事前,这只是一些必要的暂时性措施,西弗勒斯,”在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内容的谈话中,米勒娃·麦格是这么说的,“况且,外头有些食死徒想找哈利算帐……我想你会同意,这个年轻人最好能乖乖待在学校里。有你照看着他,总不会出错。”
即使他不免怀疑,这完全是某种天杀的胡扯,米勒娃不过是信口编造,好让他接受一名不请自来的保姆——脸上大大地写着“哈利·波特”的那种——好在他的人生纪录中留下另一段可耻的供人奚落嘲笑的事迹,哈,就好像他还缺少这些似的。
但是,倘若她的话语有千分之一的真实性呢?
关于食死徒会想取波特的小命,这听上去再可信不过了,西弗勒斯冷笑着想道。倒不如说,他那群前同事们萎缩干瘪的大脑中若连一丁点复仇想法都无力产生,才真要教他大感惊奇。
是的,当然了,只有让他——被知道没死透便将遭魔法部通缉的食死徒——在一群派不上用场的蠢货间劳心劳力,才能周全地保护好阿不思的黄金男孩。
他总是擅于被分配到的工作,又总能做得很完美,不是吗?
一股自鸣得意的情绪充盈着他的感知,不必谁来肯定,对这个男人而言,完成任务这件事本身便带来了足够多的成就感。特别是那类,换成别人肯定做不到或没他好的。
“……我们能信任的人恐怕不多,我认为,将哈利托付给你是最明智的选择。”啧,啧,也许她说的是真的,也许在她的构想中,并不是单纯要他可耻地单方面承受波特的恩惠,而是反过来的,他得让波特至少活过这个世纪。
不得不说,作为阿不思的接班人,她可能真的知道了一点让他就范的技巧。
……如果他没瞎得像只蝙蝠的话,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恢复视力,再将波特藏在地窖,解决外头游荡的丧家犬们。无论哪件都急不得,得有足够耐心……是的,你得沉住气,就像以前无数个日子里所经历的。
压下心底闪过的一丝焦躁感,西弗勒斯抿着唇,谨慎地将右手搭上桌沿,手指朝前一寸一寸地划过桌面。
如果足够幸运,他也许能成功地喝上一点浓汤。西弗勒斯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嗅闻着,试图从各种食物混杂而成的气味中找寻正确目标。起初,那股动物油脂裹着蔬菜甜香的气味并不明显,但就像冥冥中有股力量清楚此刻他身心的诉求,浓汤的鲜美气息窜入了他的鼻腔,它变得那么近,那么鲜明——
“放这里可以吗?”哈利小心地将汤盘放到了男人的正前方桌面,又将汤匙轻轻递给他。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斯内普看起来心情好像更差了?看来他真的饿坏了,只是不允许自己对一个波特透露......哈利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我不确定你能不能配点面包,所以就没拿过来......嗯,也许我该去问问庞弗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