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在哈利凝视的目光中,羽毛笔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结束了吗?」这名年轻人下意识地问道。
似乎无暇顾及这样的问题,庞弗雷夫人只是专注地翻阅着一张张羊皮纸。
「比想象中好,」大致掌握状况后,这名校医的目光重新回到第一张纪录上。「你感觉如何?」她对着仍坐在床上的男人问道。
「还可以。」西弗勒斯不情不愿地开口,他真的讨厌这种时刻。
——如实交代的时刻。
「还有呢?」庞弗雷夫人继续追问,姿态是一贯的问诊模式。也正是因如此,她讨厌遭人窥探隐私的同事也不得不承认,仅是为了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便有义务好好回答问题。
「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如果你是要问这个的话。」在真正让这名校医认定他拒不配合之前,西弗勒斯接着说了下去:「伤口依然会灼热,或者是抽痛。」
他的指尖抚上了自己的左侧颈间,那里的皮肤摸上去有些凹凸不平,光滑隆起的部分是撕咬后皮肤愈合而成的伤疤,不只一道,触感与他身体其它处的疤痕类似,了无新意。即便仍未能亲眼见识,他也能轻易想象出它们的模样。
「可能有些地方还在长肉,会有点痒。」凑近观察了一下他的颈子,医疗翼女巫的目光变得有些忧心。「毒素的部分,虽然福克斯的眼泪有疗效,但哈利发现你的时候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讲了些关于他的脏器是如何受到损伤......出血......高烧不退,又在这一个多月里接受治疗逐渐恢复的细节。哈利坐在他的凳子上,听着听着,脸色也跟着变得苍白了几分。
他知道她说的那些症状,他见过那可怖的伤处肿胀溃烂的样子,也一路见证了这个男人逐渐好转的过程。是的,明明应该是逐渐好转,但不知是否因为在尖叫棚屋的所见太过冲击,又或者因为那之后与他有关的惊险意外......使他一度吓坏了,导致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哈利总是时刻觉得斯内普会在下一秒性命不保。
他不得不时常回校,在与魔法部周旋以外的时间里,他总会心底不踏实,时不时就想绕回到医疗翼去探视,看看魔药大师的治疗进度。
那时他们还没想到,魔法部对于邓布利多的记忆会连正眼都不看一眼,也没料到需要隐藏起这名双面间谍仍幸存的事实。
幸好医疗翼基本已然净空,轻伤者都已快速处理完毕,伤得较重的战斗人员也都在紧急处置后送到圣芒戈去了。当三名年轻的格兰芬挟着昏迷不醒的魔药大师风风火火地闯入时,只有这所学校的几名核心教职员在场。
「拜托,他需要帮助——!」在几名师长的惊讶的目光中,哈利急切地喊着,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而这种焦虑似乎一路延伸到了现在。
他在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并不只是沙发狭窄的问题,毕竟他童年时期被允许拥有的空间也完全算不上宽敞。
这名年轻人只是会在半梦半醒之际被「差一点就来不及」的错觉惊醒,接着脚一蹬,上身一抽搐,整个人就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翻下了沙发。
斯内普恐怕都不会想到,哈利给自己留了一盏灯,好能在夜里那些惊醒的时分实时确认,确认他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活着,仍有心跳。
虽然困扰程度完全比不上斯内普的噩梦严重——至少哈利这么觉得——只要再睡回去就行了,但他也不清楚这情形会持续到哪日才能结束。
「哈利......哈利?」这名年轻人实在走神太久,以致庞弗雷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事实上,她已经唤了他好一会。
「噢,抱歉,我没听到——怎么了?」哈利带着歉意说道。
「从检测结果来看,西弗勒斯的情况,我看看......他吃了面包和一些蛋是吗?他的胃还不是很能消化,不过份量也很少,影响不大。之后要注意,我会让家养小精灵多准备一点软质食物。」她翻动起手中的羊皮纸,在第三张停了下来,逐行检视着上面的纪录。
想起了早餐时的对话,哈利露出了一副做错事的表情。他真应该照那些医嘱来,而不是什么都问斯内普要不要来一份。「我会多留意的。」
「很好。另外我得确认一下,西弗勒斯,」校医的视线随即转向了病床的方向,「你是否还有留意到自己身上哪里不舒服,回想一下,任何少许的异样都行......或者,有什么感觉跟以往不同?——不要再回答我那些关于失明的说词。」
西弗勒斯本想回答「没有」,当然了,他好得不能再好。他的身体就跟以前一样,时而旧伤疼痛,时而增添新伤,更别提地窖的寒冷,睡眠的严重短少,各种因素让他一直都不太舒服......只不过他习惯忍受各种疼痛,也习惯受到它们的持续性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