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送我了。”许南珩说,“来来回回的,路不好走。”
方识攸轻轻摇头:“送你。”
“你怎么送呢,把我送去山南市然后自己坐车回来?”许南珩笑了笑,“真没事儿,我车技还可以。”
方识攸还是摇头:“我送你出那曲。”
许南珩笑容僵住,站在大G旁边,问:“到那曲?物理层面的送君千里啊你,可别了,从这儿到那曲,六百公里八小时,你别闹。”
许南珩没有真的生气,他不可能让这次告别变成不欢而散。但方识攸很坚持,他纠正:“不是到那曲,是出那曲,修车店每天有车去拉萨,我坐那个回来。”
许南珩会意,方识攸是打算把自己一路送到当初遇到的地方,109国道的那个修车店。虽然方识攸没有明确说是那里,但许南珩就是知道。
八个小时后,日薄西山,傍晚湖蓝色的天边悬着一颗颗晚星。
国道109青藏公路上还是那么多大货车,七月天儿好了,除了大货车还有不少自驾过来的。祖国道路建设越来越好,许南珩在副驾驶窝着,看着车窗外,说:“以前没辆四驱越野都不敢进藏,现在路好了,电车也能来了。”
方识攸在开车:“是啊。”
许南珩偏过头看向主驾驶,看着方大夫的侧脸。之前也是这么看他,那会儿只觉得这大夫挺帅,校草学长的那种感觉。
想到这儿,许南珩忽然问:“嗳,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挺多人追你的?”
“我?”方识攸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没吧,学医很苦的,专业选得好,年年赛高考,就有我们医学一份儿。”
这倒是。许南珩点点头。
方识攸转而问他:“你呢许老师,你这样貌,没少上表白墙吧。”
“不知道,我挺宅的,不爱出门。”许南珩懒洋洋地说,“而且我长得……也就一般吧?”
方识攸直接笑出声了:“可别,别谦虚了你,当初月黑风高的我拦了你,有三分是因为你帅。”
“嗬。”许南珩盯着他,“憋这么好几个月才说出来啊?”
方识攸扶着方向盘,“你当时不是问我吗,说‘看我也是京牌车’,七分是因为你车京牌,三分是你长得帅。”
许南珩笑了好一会儿,然后说:“行吧,我当时也是看你长得不错才愿意捎上你。”
全长三千九百公里的109国道,每天有无数辆车进藏出藏,每天有无数人擦肩而过向着反方向。偏偏他一个支教老师遇见了援藏医生,那天他心情很差,他在毒障一样的浓雾里从京藏高速拐上国道109,他下车抽烟,但兜里没火机,接着方识攸走过来擦开砂轮。他将烟尾焚入火苗,橙黄色的火苗一扭一扭,他和方识攸第一次对视,看着对方的眼睛。
汽修店前的国道边,方识攸停车下车。
高原的风自由自在,牧民们驱赶着牛羊回家,国道边的摊贩们亮起电灯泡,飞鸟啼鸣。
二人在车边,晚星下,晚风里,拥抱、接吻。
吻得不深,缠绵着吻了很久。最后,许南珩上车前,方识攸把初见那天的防风打火机给了他。
“下个月北京见了。”许南珩说。
“北京见。”
第42章
许南珩原路返程。
过格尔木的时候从109国道拐上京藏高速,来的时候这段路包裹着浓雾,他当时不得不开着雾灯双闪慢吞吞地开。今天离开,是晴朗的夜,哈达被他放在副驾驶座位上,为了不让它乱飘,许南珩把它系在副驾驶的头枕上。
这一路返程离藏,许南珩消弭了来时的所有烦恼。他感谢支教岗抽签的时候系统把自己分到了西藏,当时支教岗会议上有几个老师投来了怜爱的目光。
中国版图上,任何一个省会城市到拉萨的距离都超过一千公里,拉萨对西藏之外的所有人来说,都是远的。因为遥远所以向往,因为遥远所以要鼓足勇气才能出发,也因为太过遥远,可能这一生都没办法踏足。
人们囿于生活,家庭,工作。四季更迭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季度报表。许南珩家里做公司,所以他知道太多人的电脑里那个专门存放工作文件的磁盘里会有一封打好的离职报告。
但离职不仅需要勇气也需要底气。那一夜夜永不沉眠的繁华都市,霓虹灯彻夜璀璨,炫目迷人眼,杀人不眨眼。
过茶卡服务区后,许南珩下了高速,找了个地儿歇脚过夜。他到旅店后给方识攸发微信说了一声,方识攸没回,约莫在忙,他便切走微信,冲了个澡后随便刷了几个短视频然后睡下。
他睡前刷到的最后一条视频,有一条留言获得了几万个点赞:[朋友们,这条点赞过十万就辞职去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