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时担心走路太多累到小少爷,一时担心靠河边冷风吹的小少爷头疼,一时怕人挤人让小少爷难受……
连吃的他也担心,担心糯米不好消化,担心肉食过于油腻,担心馄饨的汤汁弄脏衣服……
他兴冲冲地做了好几个计划,计划完又推翻,最后还是拟定了三条路线,到时候看情况再调整。
正月十五一大早,他跑到唐家,含蓄地问唐子帧:“今天是正月十五,你有什么安排吗?”
唐子帧摇了摇头。
“我有安排,你能陪我一起吗?”晏庭卓期冀地看着他。
唐子帧点了点头。
但当他看到驴车的时候,脚步却停住了。
他转身问道:“这是要去县城?”
晏庭卓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也不卖关子了,他笑着道:“今天县城里有花灯会,我想带你去好好看看。”
唐子帧瞬间沉默。
那日在县学被羞辱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让他脸色苍白。
他还没做好准备。
“不,我不去。”唐子帧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能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回到了家里。
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将晏庭卓前几天的热情和期盼浇得一干二净。
那一瞬间,晏庭卓甚至有些惶惶然。
“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惹他生气了吗?”他喃喃道。
他开始焦虑起来。
心上装了一个人之后,他前所未有的患得患失。时而兴奋,时而低落,他都不知道自己某一天会变成这样。
阿井旁观者清,凑过来悄悄说道:“他可能上次在县城里被吓到了。”
晏庭卓勉强拾起自己的脑子,快速在心底回忆了一下刚刚两个人的对话和唐子帧的表情,意识到对方就是听到“县城”才变了脸色。
他重新振奋了精神,不是因为自己就好。
不去县城有不去县城的过法。
想了想,他干脆把车里的东西搬了出来,去了一趟镇上,然后又把驴车给方大郎用,自己抱着一个大包袱去了篾匠家。
唐子帧坐在书房里愣神。
书摆在他面前,但他的眼神却落在虚空的地方。
去县城吗?
他已经躲在村里够久了。
只要躲在这里,他就是唯二的秀才,这里有家人呵护,村民敬重。但是到了县城里,他就是“那个成了双儿的可怜前案首”。
没有人这么说,但是碰到了难免会用那种美玉蒙尘永不翻身的目光注视着他,目光中一定是怜悯中夹杂着庆幸。
这才是最让人受不了的!
阿井踌躇着从窗户那边探了个头进来,打断了唐子帧的思绪。
他这才想到刚刚发生的事。
唐子帧恹恹地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阿井答非所问:“大哥不知道去哪里了。”
两人相顾无言。
阿井小心翼翼地说:“大哥好像准备了挺久的。”
一瞬间,后悔的情绪淹没了唐子帧。他焦虑地站起来,想着:要不我还是去解释一下吧。一事归一事,不能让人寒了心。
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后悔和内疚占满了他的内心,自己的果断拒绝一定伤害了他。
他是亲眼看到那双神采奕奕地眼睛是如何黯淡的。
那人此刻一定十分失望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有些惶恐。
他以后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应该不会了……
这一刻,他忽然察觉出了自己的自私与懦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不,我还是去县城吧,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他在家坐立难安,晏庭卓迟迟不知去向。
久到快到中午,文先生都忍不住过来问:“天寒地冻的,晏小子去哪里了?他不在家,午膳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时,晏庭卓回来了,抱了一大捆竹篾丝。
他脸上丝毫看不出沮丧模样,而是先跟大家道歉:“一时间忙的忘了时辰,差点耽误午饭。”
文先生不是很在意,反而对地上的竹篾丝十分感兴趣,问了一声。
晏庭卓却说:“先保密!”说完钻进厨房开始淘米洗菜。
今天时间太短,他打算就简简单单做个焖饭。
荤的做个土豆五花肉焖饭,素的就做个土豆香干焖饭,简单快捷。
饭端上来时,唐子帧坐在一边看着晏庭卓,欲言又止。
晏庭卓主动说道:“之前是我考虑的不周到。要看花灯也不是非得去县城看。咱们在家里也能看。”
他看起来丝毫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想到这里,唐子帧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好像冥冥之中,灵魂被谁松开了一道绳索。
阿井已经迫不及待地问:“在家里怎看花灯?”
晏庭卓笑着道:“吃完饭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