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弦辉摇头,问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苏明明点头说:“我当时一见,心里就发毛了,马上就咳嗽了。然后想起,我这一阵儿一到晚上睡觉时就咳嗽,白天又好了,我就又去看医生……”章弦辉忙问医生怎么说。
苏明明说:“医生说霉菌就是会引起咳嗽,让我把床垫换了。说霉菌会生长,有了霉菌就除不干净,会一直有。我要不是发现及时,咳嗽会越来越严重。”
章弦辉问:“你卧室是不是朝北啊,不然怎么会潮湿到这种程度。”苏明明瞪着他,说你还会堪舆风水不成?章弦辉说:“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现代建筑最看重的就是人的动线、空气的流通、光线的应用。你怎么住朝北的房间啊,住了多久了?”
苏明明说结婚后就住那里了。“朝南的卧室一间奶奶住着,一间妈妈住着,当中一间是客厅通花园,你去过的。”
章弦辉点点头。三代同堂,尊卑有序,孙子媳妇可不就只能住朝北的卧室了吗。严聪也不是会把妻子的舒适放在第一位的人,他也许根本就没注意到卧室潮湿阴暗,会对健康造成危害。“后来呢,你怎么做的?”章弦辉问。
“后来就又请周老板再来一趟。”苏明明笑嘻嘻说:“请他把床垫和床架都搬走。正好你买的抽湿机也送到了,我借机把屋子里的杂物都清理掉了,包括严聪的衣物,都用压缩袋装了,放进抽湿机的纸箱里,请周老板运走处理。”她吐了一下舌头,说:“要不是趁这个机会,我哪里敢做出这样的举动,奶奶和妈妈都在呢,我怕惹她们伤心。”
丈夫过世有三百天了,她需要有借口才能处理他的遗物。章弦辉可以想象她处境的艰难,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不容易的。章弦辉问:“那你睡哪里?”
苏明明说她订了榻榻米,还是周老板给安装的,当时运走床架时周老板多问了一句,听她说不喜欢床垫,就建议用榻榻米,他那里有现成的。当下就量了尺寸,晚上就送到了。“周老板这人真不错,”苏明明说:“做事周到,手脚麻利,活儿也做得好。”
章弦辉说那是,合作多年的老客户了,人品不端活计不好的人,他怎么放心介绍给苏明明用。一屋子女人,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章弦辉挟起一块海胆放在她嘴边,苏明明张口,章弦辉把金色的海胆放在她口中,又挟起一块鰤鱼寿司,等她咽下海胆,再送进她嘴里,说:“这是我的狮心海胆。”
苏明明笑着嚼了吞下,说:“不是熊心豹子胆啊。”章弦辉给她倒上酒,说:“先将就用着,慢慢我都会找到给你。”
两人在虎跑路上吃过饭,趁着若有若无的细雨漫步上虎跑寺。苏明明说,旁边是杭州动物园,前年不是在富阳的野生动物园有金钱豹出逃吗?第三只豹子一直没找到。章弦辉说嗯,“我记得有这回事,当时媒体好热闹,那豹子怎样了?后来我没关注了。”
苏明明说:“你不是刚从富阳回来,那豹子胆,是被你吃了吧?”章弦辉笑,作势要咬她。苏明明挥一下手,笑说:“其实这不是杭州第一豹子漫游事件,以前也发生过。”章弦辉惊讶了一下。苏明明说那一次好多年前,我妈讲给我听的。
苏明明讲我妈刚工作时在文管会……章弦辉打断问,文化管理委员会?苏明明虽然学的是会计专业,但平时说话引经据典,诗词歌赋张口就来,古典文学根基很深,她艺从其父,那学识和气质就是像其母了。苏明明摇头,说文物管理委员会,后来改为文物管理局。章弦辉点点头,心想果然如此。
苏明明接着讲:“杭州动物园之前的园址在钱王祠,地方太窄,动物就关在祠堂间的笼子里。有一头豹子趁饲养员喂食的空档逃了出去,躲进了旁边公交公司停车场的厕所里,后来叫了两个排的士兵,花了一个小时,才把豹子击毙。”章弦辉惊了一下,问:“打死了?”
苏明明点头。“当时不想开枪的,开了一辆车进去,想赶进车里就关门,但厕所空间太小,没办法。我妈说,文管会办公的地方也在钱王祠,她见过那名饲养员,脸都被豹子抓烂了,后来还留有伤疤。因为这个事情,我一直不喜欢来动物园,动物园的虎山和猴山是散养,每次来虎跑,我都担心旁边的老虎会跑出来,成了真的虎跑泉。”
章弦辉说:“有趣,钱王祠里关金钱豹,虎跑泉边跑真老虎。”苏明明说虎跑泉上的虎是假的,泉是真的,我们也学他们,打两桶泉水带回去泡茶吧?她指一指山道上络绎不绝上山去打泉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