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以为他的父母缺席了他的青春,他的人生也无父母引路。
可牧远川和白鸥,还是引他来到了这里、引他找到了乐柠。
陪伴固然缺失,可是……
乐平既然教牧远川和白鸥认识过小山洪,那么牧远川和白鸥又怎么会再对暴雨天掉以轻心。
牧山把相纸轻抵在额间,嘴唇微颤:“虽然我并不想释怀,但……你们真的也很想我吧。”
从牧山补充一些关于牧远川和白鸥——以及他的少年时候开始,乐柠便不再说什么,安静地待在牧山身边,既倾听,也做沉默的支撑与安抚。
牧山又与乐平聊了几件零散的事,譬如在国外学习了什么知识、归国后顺应外公外婆安排接手了什么事务;又譬如成为子阳小学的“接班资助人”后,他也不曾在事迹栏里留下过照片,不仅在子阳如此,在其他场合也是如此,很少在媒体前露面,相关新闻都有公共关系处理的团队在细致干涉……
最后又聊到乐柠,牧山存了私心:“老先生,您知道乐柠现在,在我居住的城市读大学,我会承担他今后所有的费用。”
乐柠的为人大概像极了乐平,乐平下意识拒绝:“这怎么好……”
牧山坚定说:“就当作您当年收留我父母的还礼。”
乐平哑然片刻,终是说:“先生先生的,我就是个大老粗,阿山啊,老头子我倚老卖老一回,你随乐柠,管我叫爷爷吧。”
牧山心尖一热:“……爷爷。”
乐平:“嗳。”
乐平释然想:光脚丫子跑山野的小柠啊,总算也有一双靴鞋了吧。
乐平年纪毕竟大了,久坐久聊精神不济,下午要休息一阵子。
牧山就陪乐柠去到子阳小学看望郑如兰,带着他外婆亲手题的一幅字——“君子惠如兰”,装裱好作为礼物,送给郑如兰。
郑如兰不愿牧山每次登门都带着昂贵的补品,对这幅字却很是喜欢,当即指挥乐柠帮她挂在了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装潢一切从简。
唯有君子如兰。
在郑如兰掏出厚厚一沓账本之前,牧山忙不迭捂着耳朵,拽着乐柠跑路了。
晚饭是在家吃的,乐柠下厨,牧山没有贸然瞎掺合,以避免当年大海与小鸟摔碎碗又割伤手的悲剧重演。
乐柠做起饭来比在牧山家厨房时干练得多,想必就是没有牧山干预的缘故。
牧山中午吃席时还想着晚上得少吃点免得积食,这会儿又把“少吃点”这三个字抛到九霄云外。
饭后甚至还想再喝一碗热腾腾的汤。
灶上还架着锅,牧山端着碗就去了——
乐柠赶紧高声提醒:“小牧先生!那是我烧的洗碗水呀!”
牧山:“……”
又吃撑一顿,乐柠憋着笑,带牧山出门溜达,乐平叮嘱他们不要走太远,要注意安全。
起初牧山还当乐平是太宝贝乐柠,结果出了门才知道,乡野里的晚上当真比城里漆黑,乐平家不像别的门户那样盖起小洋楼,还住深村老平房,位置偏,路灯昏黄——牧山这才发觉,乐平那句叮嘱不是说给乐柠的,而是说给他这个城里小少爷。
乐柠也没带牧山走远。
万一又在山上崴脚了算谁的呢。
牧山倒是没听见乐柠心里的吐槽,他光顾着感受乡村的宁静平和去了。
他想,原来乐柠是习惯于这样的夜晚,才在每每与他相拥而眠时,把眼睛贴在他颈窝。
因为他的房子太大太空,即使他不喜欢烟火气太重的地方,却也在夜深人静不得不对自己坦率的时候,留着昏暗的夜灯入睡。
牧山以夜为幕裹住彼此身影,牵住乐柠的手。
往后他无论在沙发还是在卧室困觉都可以不再留灯、可以给乐柠像家的酣睡黑甜。
回屋的时候,乐平已经歇下。
牧山替乐柠推开小院门,自己却不进:“回家吧。来的时候,我在村口看见小旅馆,开车过去也不远。明天一早我再来接你去镇上。”
牧山本意是想,乐柠睡觉的地方本就逼仄,他这身量体格往屋里一站,地方都显得更小许多,晚上就不和乐柠打挤了,况且白天聊别的事情去了,也没特意与乐平知会说自己晚上留宿,刚上门就和人家宝贝孙子同床共枕也不礼貌。
乐柠却低落道:“你……我家不好住呀?”
“不是,”牧山一愣,“我怕挤着你。”
乐柠很不开心地拽着牧山手腕子,力气十足,把牧山拉进屋:“这么黑的路你想开去哪儿!晚上就和我睡!”
简单洗漱后,乐柠带牧山回屋。
乐柠睡觉的地方确实不大,刚合上门板,牧山就摁灭了屋里灯,乐柠还没来得及说话,牧山缱绻地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