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也与左邻右舍渐渐相熟,因她写得一手好字,邻居一位刘姓人家总把自己孩子送来托她看管,顺便教孩子认认字。
每个月会给瑶光一些米粮或者碎银子。瑶光只收些米粮,银子从来不要。
乌飞兔走,寒来暑往。
半年不知不觉地过去。又至隆冬腊月,天凝地闭。
春节将至,瑶光买来不少红纸,写了好些对联送给左邻右舍,剩下一些她打算拿去街上贩卖。
这日天气算得上晴好,趁着晌午,她赶去了集市,找来几块石头压着几幅对联就算摆起摊子。
天寒地冻,她身上裹着青灰色的粗布棉衣,头上也顶着黑色毡帽。偶尔她也会吆喝两句招揽,可一下午也只卖出三四副。
眼看着天色也渐渐黑了,她无奈,只有收起,打算明日再来。就在收摊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堂兄,还有对联卖,可以买一对回去贴军营外头。”
瑶光一愣,顺着望去,只见摊位前站着两个少年。前头的少年眉目英挺,有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眸,他本是看着对联,可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便也看过来。
四目对视……
“燕,燕小将军。”瑶光有些尴尬地开口。她本想去军营找他还盘缠,也确实去过一回,可结果根本见不着人,守门的兵大哥直接把她赶走。
那边燕羽也是愣了许久,才认出她来,“米瑶光。”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燕无虞则大呼出声:“是你啊!”
……
瑶光走回自己的小院时,已经暮色沉沉,一轮孤月当空,能听见鸱鸮嚎叫。
“米先生!”一个胖墩墩的女童从外头跑过来,笑嘻嘻地唤着。
女童不过五六岁,头带着虎头帽,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小珍珠,你怎么来啦?”瑶光蹲下身下,摸摸他的脑袋。
这女童是邻居刘嫂的女儿。她父亲死于蛮子的刀下,只剩她跟着母亲相依为命。
她母亲刘嫂在镇南支摊卖馄饨,那边来往的贩夫走卒多,生意好些。
“米先生,我阿娘说您这么晚归,肯定去集市了,没备晚饭的。要我给您送些包子,我刚刚瞧见你,就来啦。”小珍珠说着把手里一团用油纸裹着的东西塞到瑶光手里,“快趁热吃吧。”
包子隔着油纸散发着热气,瑶光双手捧着,心中涌起暖意,“回去谢谢你阿娘,明个儿午后来米先生这儿来,教你认字。”这几日她忙着抄书,都没工夫带小珍珠了。
“嗯!”
……
回到屋子里,黑漆漆一片。瑶光轻车熟路地点了油灯,又生小碳炉,烧水泡茶。
把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吃下肚,歇了会儿。又拿出笔墨纸砚,借着烛火微光,抄起书来,她想趁着过年前多抄些书去卖。
今日偶遇燕羽小将军,他买下剩的所有对联买走了,尽管推辞许久,可最后燕无虞还是把那串铜钱丢回她怀里。
她颇感过意不去,先前文书和盘缠尚为来得及答谢,就又承了燕羽的好意。
年前多攒些钱,买几坛好酒送去军营吧,虽不能进去,但也可托守门士兵转交。
瑶光闷头誊抄,直至两更天才睡下。躺在硬邦邦的木头榻上,有些眩眩然,来到边域这大半年,她几乎日日如此。
苦自然是苦的。
或许每日为生计奔波,根本无暇思虑前尘往事。她心里分外踏实,连今日碰见燕羽兄弟,也只如宁静的潭水里落入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就再没了动静。
……
第二日一早,天尚蒙蒙亮。瑶光就起了,带着近日抄写好的几本话本就出门了。她要去镇南的书肆送书,这里比不得帝都,会因拓印的字体小而花高价买手抄的经书。
在这里最挣钱的还是抄话本,须在书肆接活儿,以前娘亲也常在书肆接活,但抄的书却不允瑶光瞧的。
那些话本大多旖旎香艳,算是禁书,并没有大作坊敢拓印。唯有小作坊偷着印一些,往往供不应求,故此催生不少手抄本,可卖得高价。
瑶光这回送了五本来书肆,书肆老板娘待她很客气。还请她喝了热茶,道:“米公子,最近又到了本新的奇志,出价极高,可要试试?”
“是何书?”一听高价,瑶光来了兴趣,她原本的眉涂得浓黑,斜飞入鬓,平添几分英气。
老板娘是名三十出头的妇人,颇有几分姿色。她对这俊秀小郎君是有些欢喜的。她挑眉:“那书叫《娇花泪》,说的是某商贾妇遭朝堂权臣强夺,沦为其掌中玩物的故事。”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不过比起旁的书,此书艳韵之处也不过尔尔。之所以能大卖,据说书中权臣是指朝国师段……”